五分鐘後,當林遲換上一身「禦寒套裝」,滿頭大汗的回到客廳時,靠在沙發上的少年抬起頭,發出詫異的聲音:
「你這樣不熱嗎?」
「沒辦法,入鄉隨俗。」林遲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囑咐道:「你最好也穿上大衣比較好,臥室里還有幾件。」
身為「逃犯」的他,自然是想要打算先保持低調。以珍現在的穿着打扮上街,無疑會成為目光的焦點,若是吸引了巡邏兵的注意力就不好了。
「太熱了,還是算了吧……」少年搖了搖頭,聲音里滿是不情願。
「那好吧,你留在這裏別動,我出去看看情況。」林遲說着壓低了鴨舌帽的帽檐,搭配臉上的白色口罩,幾乎遮蔽了整張面孔,只露出兩隻眼睛。
偽裝完畢之後,他打開客廳的綠色金屬門,走上「地獄首都」的街道。
頭頂的烈陽灑下灼熱的陽光,令身穿厚大衣的林遲有種蒸桑拿的感覺,至於街邊的行人們此時感覺如何,只要看看他們暴露在外的雙手那紅里透黑的膚色,就一清二楚了。
林遲沉默着佇立在街邊,兩名手握ak-47的巡邏兵從他身邊經過,這些士兵並沒有認出眼前的人是通緝犯,依然一言不發的在行人路上來回巡邏。
眼見普通的巡邏兵沒能認出自己,林遲也終於安下心來,開始觀察街道上路人的狀況。
然後,他立刻又發現了奇怪之處:
這些捂着軍大衣,熱得汗流浹背的行人,雖然一副痛苦的模樣,但說話的聲音里,卻透着發自內心的欣喜:
「你看了昨天的電視嗎?」
「啊啊,你說《血案》第二季是吧?居然重播了,真好看啊!」
裹着大衣的一男一女從林遲身邊經過,低低的聲音從口罩中響起,帶着毫不掩飾的興奮。在二人經過之後,又有幾個人從旁邊的飯店裏走出來,心滿意足的感慨道:
「這家飯店的菜做的太好了,下次我們還來!」
「是啊,這裏簡直是天堂啊!」
聽着這些人誇張的語調,林遲眯起眼睛,並沒有說什麼,沿着行人路向街道西側走過去,一路上繼續聆聽路人們的話語。
「怪了……」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在熱成這個鬼樣子的情況下,即使是向來淡定的他,都隱約有種破口大罵的衝動。但街上的路人們,一個個卻是神采飛揚容光煥發,全身充滿了「正能量」,甚至連一句怨言都沒有。
——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情況?
林遲正在猜測的時候,只見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瘦小女性,迎面向自己走了過來。
她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都可能摔倒,寬檐帽下面露出的雙眼腫了起來,眼中滿是血絲,下方還帶着明顯的淚痕。
意識到對方似乎很悲傷的樣子,林遲停住腳步,凝視着那名女子,打量着對方的模樣:
這條街道上,終於出現了一個悲傷的人?
林遲正在猜測,便看到對方從口袋裏取出一台磚頭形狀的老式手機,把笨重的話筒湊到嘴邊,顫巍巍的笑了起來,開口道:
「別擔心,哈哈,兒子的葬禮已經辦完了!我們回家好好吃一頓吧,哈哈哈哈……」
那女人儘管在哈哈大笑,聲音里卻是掩蓋不住的悲涼,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在不停的笑着,頭也不回的從林遲身邊經過。
「……」
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林遲不禁沉默了,然後彎下腰拾起從對方口袋裏掉出的錢包,快步追上那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的錢包掉了。」
「啊!」
剛放下電話的中年女子,被嚇得抖了一下,慌慌張張的回過頭,一把奪過林遲手中的錢包,笑道:「謝謝你……」
「那個,您要是想哭的話,不妨哭出來吧?」林遲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聽到這話,女人眉頭緊鎖的搖了搖頭,突然壓低聲音說道:「這是禁止事項。」接着便轉身離開了。
——什麼情況?
林遲一頭霧水的注視對方遠去的背影,仿佛有省略號從頭頂緩緩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