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璐突然意識到,韓氏真要辦了她們的意思是如此清晰,她也從來沒有這麼深刻得感受到焦茜她們的生命,她們的人生是這麼的脆弱,只要在上首那個憔悴而虛弱的女子上下嘴皮子一動,她們或打,或賣,一生就將成定局。而這一切的緣由都在自己身上,自己身上背負着她們的命運乃至生命。
賈璐倒是不會將一切都怪罪到韓氏的身上,在她看來,這些奴婢和她根本不是一類人,但是卻在自己女兒的心中佔了這麼一大部分,甚至超過自己。
韓氏是一個深宅婦女,出生權貴,什麼都不缺,對她來說,夫君子女是全部,但是,夫君一直愛而不得,兒子又不中用,原想着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一次意外,讓她臨近晚年又有了一個如寶似珠的閨女,因着她,一直相敬如賓的夫君對她溫和起來,這個孩子又因為自己自幼身子虛弱,很是愛重,然而她自己高齡生產,着實傷了身子,一年到頭都有半數的時間在喝藥中度過,哪裏能時時關注,偶爾有所康健,更多的也是嚴格對待,生怕她被她父親、兄長給寵壞了。誰能想到,那些個奴婢們將璐姐兒的心給籠絡了過去,深深隔離了她們母女兩。
賈璐心臟緊了緊,暗自深呼吸,手中不停得攪着衣帶,低頭時眉頭緊鎖,一抬頭笑着上前拉着韓氏胳膊,
「哪裏,娘親說的哪裏話,女兒不是,她們哪裏比得上娘親,不過是我這麼累得回來,那個小丫鬟伺候的笨手笨腳......」賈璐一頓,「況且,她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聽着這沒頭沒腦的,還當她們出了什麼事兒呢,能不急嗎?」
賈璐眼珠子朝着孔嬤嬤身上一轉,「就像孔嬤嬤一時不見了,娘親又豈會不急?哪裏想着娘親正巧身子不適,這反而倒是女兒的不是了,不過這本也是我的錯,要不是我貪玩,沒等禁足結束就出去玩了,也,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我還太魯莽了些,沒聽清楚情況,就急忙來找娘了,娘親這般親和寬厚之人,有哪裏會真對她們動手......」賈璐聲音愈來愈低,到了動手,便含糊了過去。
孔嬤嬤在一邊聽着,心道自家這姑娘倒是看不出來啊,還是個有能耐的,既道明了太太遠不是奴婢們可比的,先消了太太的怒氣,又拿自己和太太與她們相比,捧了自己,還解釋了自己的行為,最後,將一切都歸到自己身上,還道寬厚親和的太太,怎麼的,都得寬厚了她們吧?
半餉,韓氏都沒聲音,等到後來賈璐快要忍不住抬頭的時候,韓氏開了口,
「你先回去吧,既然你知道錯了,女戒、女訓分別抄一百遍,抄不好不准出來;至於其他人,沒有照顧規勸好主子,這也是實情。」
賈璐忍住抬頭的欲望。
「我自然會再好好調教一番,過段時間,再把人給你。」
賈璐雖然很好奇母親打算怎樣「調教」,但也知道這已經是她最大的退步了。
「娘親說的是,時間也不早了,娘親早些睡吧,我也不打擾了,明個兒早上我再來向娘親請安。」
說完行了禮,賈璐便出去了。孔嬤嬤上前一步,將人送出了門,一回頭卻見韓氏在默默流着淚。
「太太!」孔嬤嬤自小就跟着韓氏陪嫁過來,先是叫她姑娘,後來叫奶奶,再到太太,如今成了老太太,可孔嬤嬤年紀大了,總改不了口了,韓氏也多有諒解,所以私下裏頭孔嬤嬤多叫韓氏太太。
孔嬤嬤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起韓氏,輕拭淚痕,「太太,這又是如何了,姑娘這不是認識到錯了嗎,何須如此?」
韓氏仰起頭,忍了淚,半餉又搖了搖頭,
「你那裏曉得,看她那說話做事,我寧可還是希望她不知如何的好......」
孔嬤嬤心裏一咯噔,瞬間明了了她的意思,這姑娘說話做事這麼有條理,可不就是顯出了他們母女兩的生硬疏遠來了。
「太太,如今,咱們姑娘本就是個聰慧的人,三歲不到就知道鑽老爺的書房拿書瞧了,不過是平常疏懶了點,不然,比之西府里的林薛二位姑娘也是不差的,又常年往那邊去,那邊府裏頭可不比咱們府里清淨,上上下下,父子兄弟、太太姨娘、姐妹妯娌、嫡出庶出的,打機鋒,亮嘴皮子功夫,那還少了去,姑娘見了多了,這說話做事有條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太太又何須這般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