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葉歡,佐佐木,胡天齊三人,雖然名義上是從屬,但事實上,三人的關係要比所有人想像得都要親密。
在東瀛島上的初次相遇,此後諸多年,都是形影不相離,多少次生生死死的大難,三人都是攜手度過。所以三人之間的關係,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
從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一起走來,三人相伴而行,走到今朝,已經是垂垂老矣之身。三人都已不再年輕,外貌,氣質,心性都發生了巨大改變。也因此,那些年輕時的歲月才顯得更加珍貴。
而胡天齊說得不錯,破軍門弟子,向來活不過五十歲。破軍門的功夫太過霸道,傷身傷心,普通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起這力量,因此破軍門的弟子都不會長壽。
但知道是一回事,可以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如葉歡這般,怎麼能眼睜睜看着胡天齊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懷抱着胡天齊,輕輕道:「我說了,不許你死,我既然這樣說了,你就絕對不會死。」
胡天齊咧嘴,想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留下一個笑容,但他受的傷的確太重,便是這笑一笑的力氣也是沒有。也是如此,擠出來的一個笑容,變得那樣難看痛苦。
自己受的傷自己清楚,五臟六腑已然被震碎,除非有神仙手段,否則是無法起死回生的。
此時此刻的一幕,和當初韓聽香受傷時一模一樣,當初的韓聽香被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然而今天的他,還能拉回胡天齊嘛。
除非神仙手段……既然如此,自己便亮他個神仙手段。
葉歡抬頭,望着頭頂的蒼穹,烏雲尚未散去,依舊在頭壓着,宛若一座大山要劈頭蓋臉的砸下來。
葉歡覺得很悶,悶得心火叢生,他忽然覺得很煩,這天這地,這天地間的人都讓他煩透了。咬咬牙,很想砸破這個世界,將頭頂的蒼穹捅出一個大窟窿。
胡天齊一怔,察覺葉歡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臉上的痛苦猙獰消失不見,身上的累累傷痕開始癒合,血已不再流了……還清晰的感受,在胡天齊心中,此刻也會就是廟上供奉的佛像。
高不可攀,令他恐懼,令他心驚膽戰,令他有跪拜匍匐的衝動。
十六年了,沈鳳歌心底藏着什麼,無人知道,呂仙之藏着什麼,無人知道,小蠻藏着什麼,同樣無人知道。
但這十六年過去了,葉歡心底藏着什麼,又有那個人知道的。
什麼時候,這世道開始變了,連沈鳳歌都可以擊敗葉歡,連呂仙之都可以在他頭上踩一腳,說些趾高氣揚的廢話。
什麼時候開始,這世道變得令人討厭。
葉歡仰頭,長嘯,左手抬在高空,那一隻纖細修長的手掌,宛若我佛之手,充滿神性,令人畏懼。
那一刻,空氣停止,烏雲凝聚,大海之中的波濤更加洶湧澎拜。
且看他,翻雲覆雨手。
誰可一怒,惹的天地無色,誰可一怒,惹得大海波濤,誰可一怒,惹得日月無光。
此世上,唯仙人而已。
今日,葉歡一怒,天地無色,大海波濤,日月無光。
今日,葉歡踏破仙凡之隔,邁入仙人之列。
十六年前,面對天地生出來的強人陳鯉,葉歡沒有膽量踏出這一步。他害怕孤獨,畏懼未知,所以站在仙凡之隔的門前,他停下了腳步。
十六年來,葉大少棄劍隱居,所謂修行之事,自然就已經放棄了。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已經足夠強了。
以一個人的身份來講,他已經站在人類的頂端,那才是真正的束手天下無敵手。
無敵寂寞,無敵空虛,無敵……並不是那樣的令人着迷。
這個道理,現在的呂仙之還不懂,而葉歡在很早之前就懂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呂仙之現在所達到的境界,也不過是被葉歡棄若敝履的垃圾而已。
葉大少號稱青天之下第一人,難道真以為這句話是說說而已嘛。
十六年後,葉歡為了沈鳳歌再次出世,即便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也沒敢邁出哪一步。
只因為大道至孤,真如果踏出哪一步,以後面對的就是孤獨漫漫之路,而再想回頭,可就辦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