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躺在溫暖的錦被裏,左雲久久不能入眠。腦海中除了關於通匯銀號的種種,還有就是從胖老頭口中打探到的關於李雲舒就快回京的消息。
等燈油就快燃盡的時候,左雲終於長嘆一口氣,放棄了這無所謂的睡眠,起身披了狐裘添上了燈油。今夜註定是個無眠之夜,左雲也需要做一個決定了。
轉身看着睡得香甜的歡兒,左雲忍不住扶上了她
忘了麼?此時左雲才發現,竟是未有一刻曾經忘記過。
盛威鏢局暗無天日的囚禁,草地上呼嘯而過的利箭,小月鎮裏古藺將軍讓人聞之欲嘔的淫蕩鼻息,還有那紙從李雲舒指尖翩翩起舞的黃色信箋。
原來這一切都從未離開過左雲分毫,在顛沛流離的流浪路上,在小院溫暖如春的炭火里,這一切都只是靜靜地潛伏着,一旦找到機會,它們就會狠狠地鋪上來,把左雲苦心經營的虛假平靜,攪得支離破碎。
但並不都是這樣的不堪和醜陋,驛站歡兒醒來時噴薄的晨曦,甚至是小月鎮勞累醒來的那一碗熱飯,也曾溫暖過左雲。
人生那麼長,不可能總是呈現出美好的狀態;人生又那麼短,也不可能永遠沉浸在悲痛之中,就如悅意,雖然會在某個時候無法自拔,但她還是會穿上最華麗的衣服,把背挺得筆直。
那些好的、壞的,儘管無法選擇,但終歸是屬於自己的,也正是因為所有的這些,才成就了如今的自己,左雲輕撫着歡兒柔軟的頭髮,心頭已經有了計較。
既然命運給了自己這般的境遇,自己就應該拿出所有的勇氣和力量來守護自己現下所擁有和所珍視的,儘管面前是一條看似虛無縹緲的長路,可不邁出去就是固步自封、苟延殘喘。雖然招惹聽風望雨樓也不一定能讓左雲走出困境,但現下已經是最壞的處境,誰又知道如果邁出這部,等待左雲的不會是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想通這點,左雲心中突然感到了平靜,一個有些大膽的想法也開始慢慢成形。
將年前悅意送過來的300兩現銀拿了出來,趁着離天亮還有些時候,左雲開始慢慢修整腦中的方案,此時的她並不知道,此刻的決定,會給大燕朝帶來怎麼的驚濤駭浪。
當大部分盛京百姓還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時,一輛雙轅烏棚的馬車已經行駛在了盛京清晨的街道上。此時車夫的雙眼還有些惺忪,需得強打起精神才能應付有些不聽招呼的馬兒。
車裏坐的正是左雲母女,被強行從被窩裏拉出來的歡兒此時正揉着眼睛,她雖然不太明白母親為何會這麼早把自己叫起來,但他一向懂事,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只是乖巧地坐在左雲身邊。
馬車徑直駛出樂巷,繞過積着薄雪與寒霜的城中大道,暢通無阻地駛向了城東的淨水胡同。
馬車行至淨水胡同時,天色仍舊尚早,左雲撩起帷幕準備下車,突然被眼前不正常的熱鬧景象嚇了一跳。
匯通銀號因為獨佔一條巷子,所以就是在生意如日中天之時,門前都未有這麼擁擠的時候,況且還是冬日寒冷的清晨,看來這匯通鏢局的處境比之左雲早前的估計還要不妙。
遣了車夫,左雲便抱着箱子領着歡兒進了通匯鏢局的門廳,一進門就見到許多身着黑色制服的跑堂夥計在大廳里進進出出,只見這些夥計雖然臉色都不太好,做起事來卻是有條不紊。
心中稍定,左雲便在大廳安心等候,不多時便被一個跑堂夥計領進了一處偏廳。
待夥計奉上茶水,左雲便拿出了上次馮安給的小印,夥計恭敬地接過便出了門去。
大約過了小半時辰,偏廳外才再次響起了腳步聲,此時馮安的臉上有些倦意,見着左雲,有些歉意地說道:
「今日事多,夫人久等了。」
「不妨。」左雲見狀立即起身,笑着對馮安說道:「馮管事客氣了,我也才喝了一盅茶而已。」
瞄了一眼左雲放在身邊的箱子,馮安心中瞭然,有些公式化地向她詢問道:
「夫人今日可是來兌換現銀的?」
「噢?」順着馮安的眼光,左雲也望了一眼身旁的箱子,當即明白馮安是誤會了,但她並沒有立即解釋,只是笑着問道:「馮管事何出此言?」
察覺左雲言語中的疑惑,馮安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