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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黛暮煞有其事地說。「六萬人馬,就是拿去築堤壩,也夠造個百年大堤。連天災都能扛得動,怎麼去前線,連個響聲也聽不到就沒了。」
這世上最不怕的就是驕傲自滿的聰明人。因為這些人自己嚇自己,就足夠把自己嚇死了。葉黛暮拿的就是這個主意。果不其然,她不過是起了個頭,下面的大臣立即便面色一變地小聲探討起來了。
崔尚書想了半天,居然還是揪着葉黛暮不放。「陛下,就算有這種可能,還是不能抹消陛下的過失啊。」
這傢伙腦子裏就一根筋嗎?完全不會拐彎。這種時候,也沒有別的應對辦法,葉黛暮坦率地認錯了。「是朕之失。雍州之事是朕魯莽了。應當先查明情況再行下決策。朕當初怕又演變成五侯之亂,洛陽之變今時今日讀來,也覺得十分驚懼。」
崔尚書沉默了。
葉黛暮認錯得太快,叫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之前的那句簡單的答應他判定是葉黛暮為了安撫眾臣所做的妥協,肯定不會再次認同這說法。因為自這位年幼的陛下登基以來,便一直不肯示弱於人,哪怕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非得說贏才可。
這形象太過深入,一時翻轉,竟叫他不能適從。
其實,崔尚書想的沒錯。葉黛暮就不是那種肯輕易認輸的人,若是要和她較勁,那是沒完沒了,她也不肯投降。可是只有一種情況會叫她輕易地妥協。當她意識到自己是錯誤的。
葉黛暮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若真是那樣,她當什麼皇帝,去當個神仙,不是更好?
她就是個凡人,做事憑心,自然有對有錯,這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對於葉黛暮來說,她認定對的,便是打得頭破血流也不肯認錯的;而那些她認定是錯的,不需要別的助力,她自己就會低下頭來了。
但是她低頭的這一面,還不曾叫這些總是不分青紅皂白便站在她對立面的大臣們見識過。盧淑慎等人倒是看得多了。只因為兩者有巨大的差別,前者不願睜眼去瞧她,後者已經看到了她。
「朕會下罪己詔,並從內庫撥銀,撫恤陣亡的將領。」葉黛暮第一次,認同了崔信修的勸誡。卻也叫這位頑固至極的老人第一次發覺自己不了解這位年幼的陛下。他看見她了。
「陛下聖明。」崔尚書行禮,半句多言也沒有,竟就這麼退下去了。這倒是叫葉黛暮覺得稀奇。
「啟稟陛下。」這個時候剛剛被葉黛暮打斷的兵部尚書盧宥嵩又一次站了出來,十分尷尬地說。「雍州之失,送上來的奏摺說沒有損一兵一將……」
最尷尬的事情不過如此。
大殿上一片寂靜。
這實在是天助我也。葉黛暮心裏頭暗喜,面上當然不會帶出一點,她又不是傻。但是真的不能更開心。簡直是瞌睡送枕頭,這長樂毅王還是個好人啊。
「看來,朕的私房錢是保住了。」葉黛暮插了一句冷笑話,終於叫大殿活回來了。
那長樂毅王這會大抵是要打不少噴嚏了。殿上的大臣們要是沒在心裏罵他蠢,那就是真的自己蠢了。
「現在我們來繼續商量如何處理雍州逆賊、兗州兵危,還有汴州民慌吧。剩下的事若是不重要,便不要提上來耽誤國事了。」葉黛暮一句便斷了剩下想渾水摸魚的傢伙的念頭,像是揮着鞭子的牧羊人一口氣催着他們上了想也不敢想的山峰。
今次早朝的效率,比得上過去一個月的總合。葉黛暮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提起一個想法,底下人就跟被吊了蘿蔔的驢子一般瘋狂地補充和健全骨血。
「我在上面說,如何讓世人得知那長樂毅王醜惡的真面目。下面就提出這麼多好主意。我總算是知道朝上立着這麼多,不是擺設了。」葉黛暮靠在軟墊上,懶洋洋得很。
「那是自然的,陛下,無論如何他們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大魏的棟樑啊。」盧淑慎笑着答。
霽曦在一邊安靜地聽,替她們煮茶。
「棟樑啊,可惜都是被蟲子蛀過的。」葉黛暮嘲諷道。
「陛下,您這也太妄斷了吧。」青盞做完一份計算軍資的政務,走過來呈遞給葉黛暮的時候,順勢說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