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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葉黛暮念完這一句,手中的佛珠已經被摩擦得發光。三百多個日夜,這串手珠都沒有離開過她。
大概是恐懼和悲哀,叫這珠子光滑得發亮,美得叫人心驚。她注視着那裏,心思卻早就飛出天際了。如何說服那位隱居的法師出面呢?不,不是這個問題。如何能不讓她的良心不安,就因為她想讓別人去送死。
而不是她自己。她若是自己會醫術,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勇氣去送死。醫生究竟是抱着怎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可能令自己也死亡的病例呢?
死亡乃是絕對的靜默。這世上真的有那麼多不怕死的人嗎?那得是一個多麼龐大的群體。不畏生死,平靜到冷酷,叫葉黛暮想起了曾經見過那些臉。
戴着一塵不染的口罩,頭髮全都被白帽罩住,手上戴着光滑的一次性手套,身上發出濃郁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可怕,但是卻讓人感到安心。
懸壺濟世。
大概是她感覺到疼痛之後唯一想到的詞了。
現在她所想要做的可能就是送一個能救萬民的人去死,或者給深陷絕望的百姓送去一個救世主。她不知道是前者叫她痛苦,還是後者叫她歡喜。此刻她心如火焚。
形式逼迫她不能如從前那般天真,自以為蜷縮在龜殼裏,不去傷害誰,就能保全自己。她不得不選擇犧牲少數,成全多數。不管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必須要學會權謀和冷酷。
可是這是她可以無動於衷的理由嗎?不是。為了天下蒼生,真是一個美妙而正義的藉口。她若是能這樣簡單地說服自己,坦然地接受世人所賦予聖光的正義,也許此刻,她就不會如此絕望。
她就是那一葉小舟,沒有掌控的船槳,她只能順着水流,直至命運想要她去的結局。
「我覺得我可能做不到。」葉黛暮抱着重鷹,坐在窗台前,任由夜風戲弄她的長髮。她迷惘地望着遠方,茂密的綠意被微黃的燭火印染成灰黃,但仍然是綠色的。
那種生機勃勃的綠意,一直連綿到夜空之下。
「你為什麼那麼覺得?」謝璇提着一盞燈走到了她身後,將燈掛在了牆上。燈火將她照亮,心裏卻還是被黑暗所佔據。
「你不問我什麼事情嗎?」葉黛暮頭也不想抬,望着遠方。
「我知道。你應該要明白。你不得不去做。」謝璇的聲音聽起來比夜風更冷。
葉黛暮卻感覺到其中的暖意。謝璇坐到了她旁邊。
「哪怕,我所做的事情,可能會害死你的師父,雲瑤法師?」葉黛暮有些歇斯底里。她無法冷靜。她知道自己應當要做什麼,不這麼做,會有數以萬計的人因此死去,國家危難。
但是她也無法接受邁出這一步的自己。若是這麼做了,哪怕國家可以得救,在此之後她大概也活不下去。她痛恨這一切,痛恨命運,也痛恨自己。
如果這一刻能停止呼吸便好了。不會有這些煩擾。然而這麼消極的想法又令她覺得自己太愚蠢了。她不可能選擇死亡,因為她是個懦夫,她不敢死。
為了不死,而拼命的活着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情。
「你不是要害死他。何況若是他不願意,你會派兵押着他去嗎?」謝璇並不是安慰她,而是他更清楚她和師父的為人。「相信我,如果他不想去,就算你派去所有的軍隊,也不可能壓低他手中的書簡半分。」
「雲瑤法師這麼厲害?」葉黛暮大概能想像他很厲害,但是不能相信他強大如此。就算是鐵鑄成的佛身也會被愚蠢和無知的人毀去,更何況是一個骨肉鮮血構成的人類。
「就像你沒辦法想像太陽從天空墜落永不升起,皎潔的月光映襯的不是黑夜,冬季之後不會有春日。是的,他很厲害。」謝璇笑了起來。「我母親曾用斧子向他砍去,他紋絲不動。那個時候,我的母親是真的起了殺意。」
「她為什麼會想殺他?」葉黛暮不理解。等等,也許她能猜到。「他從地堡裏帶走了你。」
「是的,他讓我看到了光。人生第一次。」謝璇永遠也不會告訴她
第貳佰壹拾肆章 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