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曾經鮮活的記憶都漸漸地模糊起來。然而並不是所有都會被遺忘。那些歡快,那些哀傷,哪怕再也想不起故人的臉龐,依然會存在心裏。我知道我沒有忘記。
葉黛暮在見到周王氏的時候,童年的那些快樂莫名其妙地便涌了上來。不可否認,這一世她曾毫無憂慮,任性至極的幸福過。只是那時的自己不曾珍惜。不對,難道現在不幸福嗎?當然是幸福的。她擁有她現在想要的一切。過往的痛苦已經不值得反覆去咀嚼,反覆地惆悵了。一味地自艾自怨不過會錯失如今的幸福罷了。
「奶娘,許久不見,你還好嗎?」葉黛暮如此問道。
周王氏哆嗦着,緊張地回答。「回稟陛下,老奴過的還好。」
葉黛暮不由地嘆了口氣。她和過去明明沒有任何不同,只是這皇位加諸的光芒刺得這些人不敢看了。她在宮中還未曾意識到這一點。若不是遇見故人,她還意識不到,對於普通人,她這個高高在上的頭銜神聖得有些過分了。「奶娘不必如此。當年我還是奶娘餵養大的。奶娘若是有什麼難處,盡可以與我說說。」
「陛下,那本就是老奴的工作,怎麼還好問您要東西呢。也確實沒有什麼要麻煩陛下的。」周王氏膽怯地說。
「說起來,奶娘還曾給我做過一個小鼓,甚是可愛。奶兄還羨慕呢。」葉黛暮想了想,沒有強硬地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那小鼓確實十分的特別,當年她盯着看了許久,哥哥為此興奮得不行。只是後來,那小鼓與屋子裏其他的東西一樣,都被皇太后派來的奴僕砸了個粉碎。什麼也沒有留下來。
「是啊。當時青哥兒還很高興你、您有點動靜呢。連吃飯也不肯鬆手,直用那小鼓逗弄您。」這句話總算打開了周王氏的話匣子。她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之中。「芳官兒還吵着要我再做一個,只是後來一直放着放着,都沒做成。芳官如今都成家了,老奴想給孫子再做一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芳官兒成婚啦。」葉黛暮想起老是在旁邊流鼻涕的肉嘟嘟的奶兄,笑着問。「奶兄比我大三歲,也是時候成婚了。奶娘,怎麼後來你又去了汴州呢?」
周王氏也順着葉黛暮說了下去。「哎,還不是那挨千刀的……啊,老奴這張破嘴。是皇太后讓人把老奴等人趕出府之後,老奴的丈夫就被人打死了。為了討生活,老奴帶着芳官只好回老家投奔親戚。只是那親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哄了芳官去,就想把老奴送走。老奴只好又找了一份看護的工作,後來又把芳官兒奪了回來。」
光是這幾句就能窺探到當年奶娘受了多少苦楚,才有今日的。這就是她的百姓吧。葉黛暮突然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了一份真實感。她面對的不是冷冰冰的繁複瑣碎的奏摺,而是關乎百姓的性命的決策。她所做的一切都和這些充滿了人情煙火的事物有些關聯。這麼想來,她突然地有了一些自豪感。
「奶娘,從汴州來上京很難吧。」葉黛暮繼續問道。那兩個從汴州來的孩子,一個還太小了說不清楚,一個太沉默了說不出話來,導致葉黛暮能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回稟陛下,老奴三年前就回了上京。桃子,就是老奴之前做活的主家還送了老奴一些盤纏。沒想到汴州會出這麼大的事情。老奴看到那孩子的時候,都不敢認。不過,如果是陛下來照顧她們,老奴就放心多了。陛下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的。陛下從小時候就很溫柔了。」周王氏說着說着,居然就擺脫了那種束縛感,笑着說話。「陛下小時候對待東西和人就很溫柔。」
葉黛暮不由地失笑。那時候她也才三歲啊,就算再怎麼扣人設這也太早了。「奶娘說笑了。」
「不。老奴知道,陛下會是個好陛下的。」周王氏笑着。她的兒子芳官毛手毛腳,曾失手打碎了長平成王心愛的花瓶,聽聞那花瓶價值千金。就算是把她們一家再賣一次也湊不齊啊。那時的陛下卻抱着芳官的手,不肯叫人把他帶走,這才把他保下來了。如果這樣的人還不夠溫柔的話,就沒有溫柔的人了。
從周王氏這裏得不到足夠的信息,葉黛暮有些泄氣。這個時候她就分外懷念謝璇。他要是在,葉黛暮想要什麼信息會沒有啊。不過,現在想想,自己似乎有點太依賴他了。而且若是被謝璇知道的話,一定會被幼安嘲諷的。回去的路上,葉黛
第壹佰肆拾陸章 過往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