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重來一次,謝璇大概絕不會採取如此的方式。哪怕是繞過這常老先生,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去達成目的,他也會選另一條路。在他看到葉黛暮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便已經後悔了。
「乖,別哭了。」謝璇手足無措地用手絹擦拭她的眼淚。她的眼睛已經腫得看不清東西了,紅通通的,叫人可憐。謝璇抱着她,聲音輕柔得像在哄一個嬰孩一般。「乖哦,不哭了。我們以後去吃好吃的,有山珍、海味、美酒和好茶,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們都去嘗嘗,好嗎?別哭了。」
葉黛暮摟着他的脖子,像是被縱容極了的孩子,不停地搖頭,仍舊哭着,不肯停歇,仿佛要將她這一生沒流過的眼淚全都流完。最後哭累了,趴在謝璇的肩膀上,抽泣着睡着了。謝璇這才鬆了口氣,將她抱進馬車裏。
常老先生急切地跟了出來,晃悠悠的叫人擔憂。「幼安,幼安。」
「常老先生還有何指教?」謝璇的臉一半藏在黑暗裏,一半被灰暗的月色映照得更加黯淡了。他的語氣與白日裏完全不同,若是白日如那清風拂面,然而現在,這聲音如同黃昏之時血紅色的夕陽,詭異陰冷得叫人毛骨悚然。
常老先生愣住了。幸得他經歷了許多,這半百的年紀並非是虛度的。他站在那裏,直視謝璇的眼睛,問道。「你究竟有何意圖?」
謝璇聽了,輕笑。「有何意圖?此話問得可笑。」說罷,登上馬車,便驅車離去。
常老先生靜默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去,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莞兒拉起他的手,怯生生地問。「祖父,天冷了,咱們進去吧。」
「好。」常老先生點了點頭,牽起莞兒的手走進門。而有一肚子疑問的莞兒分明聽見向來沒有煩惱的祖父深深地嘆了口氣。
秋,沿街的樹葉早已落得差不多了,只留光禿禿的深褐色樹枝,幾隻叫不出名字的鳥點綴在枝頭淒涼地叫着。夜已深,一輪皎月正掛天中,光芒卻慘澹得叫窗前人不由陷入沉默。
「謝公子,你該回去了。」盧淑慎替陛下擦了擦汗,出了寢殿看到那個男人還逗留在宮中,皺着眉頭說道。
無詔進宮,還在宮中逗留,若是論罪,夠三品大員都革成白丁了。這男人卻全然不放在心上。「維楨,睡熟了嗎?」
「陛下還未睡安穩,但是公子不必擔心,妾等會好生照料陛下的。」盧淑慎說到這裏已是咬牙切齒,恨不得轟他出去。陛下出去時還是興高采烈的樣子,回來時不僅受了重傷,還雙眼都哭腫了。盧淑慎覺得自己沒有拿笤帚把這個負責保護陛下的男人掃地出門,已經是她很有涵養的結果了。
「她沒忘記。她哥哥葉元卿的死。」謝璇只這一句話,連語調都沒變過,卻叫盧淑慎在一瞬間變了臉色。
「陛下……陛下,還記得嗎?」盧淑慎當然知道這件古事,雖已過去十三年,但是她還是記憶猶新。她在家中的時候,也是千嬌萬寵的千金小姐,跟着嫡姐去郊外嬉戲。在那片無際的綠叢之上,那個爽朗笑着的少年披着猩紅的披風,騎着黑色的神駒,猶如一道閃電,穿過她的身邊。在場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許?她也不過是其中一人罷了。
白訊傳來,大雨滂沱,涼意侵襲。不過一夜,滿京的梅花盡謝了。
「霽曦,煮一壺安神湯。」盧淑慎想了想,再加了一句。「煮兩壺吧。」
今夜又是不眠夜。
風吹得窗外的枯枝劈啪作響。葉黛暮睜開眼睛。還沒有天亮嗎?感覺已經過了一個世紀。其實困得要命,頭重得一塌糊塗,像有一頭山羊在撞她的腦袋。可是她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在完全的黑暗中,那幅畫像似乎動起來了。那些被她遺忘的過去,漸漸浮現出來了。
仲夏之夜,娘坐在葡萄藤下,搖着一把團扇,笑眯眯地望着他們。她坐在漢席上,肉嘟嘟的一團,木訥地瞪着哥哥。哥哥拿着一個木雕的小兔子逗弄她。「暮暮,看呀小兔子。喜歡嗎?哥哥給你雕的哦。和暮暮一樣可愛的小兔子……」
那天哥哥逗了自己一晚上,可是自己卻一聲不吭,動也不動一下。
此刻想起,卻懊悔到腸子都青了。那隻兔子……說起來哥哥曾給她做過好多兔子的玩具。全都去哪了?若是能回一次長平成王府就好了,當初被徐婉清暗
第柒拾章 正是秋濃初冬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