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數語,鏗鏘有力,斬釘截鐵,口氣中充斥着示威、挑釁和不可言喻的暗示,趙傳流心中有鬼,聞言頓時臉色大變,後頸汗毛倒豎,耳畔猶如響起無數焦雷,一顆心沉到谷底。
人算不如天算,李涉江、魏蒸二人謀定後動,截殺契染不成,反被對方斬滅,此事知者甚眾,魏蒸也就罷了,李涉江卻是平等王麾下首屈一指的強將,十萬血翎,身化火鳳,誰都不知契染是怎麼做到的,又付出多大代價。
消息來自李涉江麾下心腹,一頭長於匿蹤,專司窺探的魔物,喚作「李穿山」,事關重大,他身為唯一知情者,眾矢之的,哪裏敢輕易露面,送出消息後,即便躲得無影無蹤。趙傳流知根知底,花了不少力氣才將他挖出來,看在李涉江的面子上,沒有嚴刑拷問,反覆盤問一番,又押着李穿山親赴現場,追查殘留的氣息,確認他所言非虛。
趙傳流與李涉江的交情由來已久,無人知,無人曉,當二人微寒時,同生共死,誓不相負,從血戰中一路殺到今日,成為平等王麾下手握大軍,坐鎮一方的諸侯。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平等王雄才大略,卻猜忌多疑,為安王上的心,這些年來,他明面上與李涉江水火不容,實則暗通款曲,相互扶持,意欲在深淵的天空,升起一輪新的赤日。熟料壯志未酬身先死,一着不慎,萬劫不復,丟下趙傳流一人,孤身迎向淒風冷雨,怎叫人不唏噓感嘆!
言者無心,聞者有意,李、趙二人深藏不露的交情,被一個外來者道破。對方是隨口一說,還是有意試探?他又是怎麼猜到,怎麼看出的?趙傳流眯起眼睛,嘴角微微抽搐,殺念橫生,翻轉手腕將拇指往下一戳,發出訊號,身後魔物大軍齊齊動手,天空一下子陰暗下來,無數飛矛投石如雨點傾瀉而下,覆蓋方圓百里,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
魏十七足踏金砂,風火之力烈烈而起,將身外三尺之地一掃而空,大步流星向前突去。趙傳流不打無把握之仗,處心積慮,挑動鳥不渡山中猿群試探,早知對方不受地脈所擾,當下操起一柄骨矛,掂了掂分量,右臂忽然鼓脹數倍,粗如熊臂,血氣在皮下竄來扭去,如百十條掙扎的小蛇,吐氣開聲,奮力投將出去。
骨矛甫一離手,下一刻便出現在對方身前,魏十七抬臂一格,骨矛嗡嗡顫抖,「錚」的一聲掠過頭頂,忽然化作一團蒼白的火焰,轉瞬消失了蹤影。魏十七步伐一頓,胸口微感氣悶,心下不無詫異,趙傳流看似消瘦柔弱,力量之大,猶在李涉江之上,今日若非有他在,單憑契染莫瀾二人,只恐難逃此劫。江山代有才人出,三皇六王諸方之主以降,強手層出不窮,每每出人意料,由趙傳流便可見一斑。
趙傳流擲出骨矛,千軍萬馬齊聲吶喊,平等王麾下諸將紛紛出手,肆無忌憚鼓盪血氣,以飛矛投石遠襲,逼得魏十七步步受阻,無法近身,一點一滴消耗他的氣力。魏十七寸步不退,僵持片刻,只覺體內星力急速流逝,難以為繼,他抬頭看了一眼鳥不渡山之上,至廣至深的蒼青色天空,十惡命星悄然垂落,「誅仙」金符應念飛起,一道金光浩浩湯湯,劈開一道陽關大道。
正是此刻!趙傳流佝僂起背,伏低身軀,五指插入土中,緊握一柄冰涼的骨矛,氣息不升反降,蓄勢待發。「誅仙」金符殺伐凌厲,眼前再無阻礙,魏十七一步跨出,乘風火之力衝出鳥不渡山,周身一輕,右臂順勢揮出,地龍索橫空出世重重抽入敵陣,一聲巨響,天崩地裂,千百兵卒粉身碎骨,血霧瀰漫,血氣盡被奪去。
一擊之威,乃至於斯,眾將心中發怵,無一上前與之廝殺,下意識望向趙傳流,卻不見他身影,唯有一團人形蒼焰伏於血肉中,右臂深深插入地下,一顆心劇烈跳動,咚咚,咚咚咚,有如深淵之底的戰鼓。
寒意從心底騰起,箭一般直衝鹵門,魏十七不假思索,併攏食指中指一點,「誅仙」金符飛到腦後,化作七重金輪,光暈徐徐轉動,金光一層層降下,將周身護得固若金湯。
趙傳流深吸一口氣,胸腹高高鼓起,蒼焰亂舞,右臂如有千鈞重,一寸寸拔出骨矛,氣息愈發晦澀深沉。魏十七聽着對方激烈的心跳,忽有一瞬失神,反應稍稍慢了半拍,趙傳流趁機長身而起,挺起骨矛緩緩刺去,才一起手,七重金輪接連破碎,無可抵擋。
「誅仙」金符乃殺伐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