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從沒在女兒臉上見過這樣淡漠的表情。
他不免有些訕訕,關切道:「鎖兒你如今說話……」
「不結巴了,別人冤枉我,我也能辯白一二了。」佟小喬露出了得體的微笑,眼神卻格外淒涼。
看得大老爺更覺歉疚了。
「不管父親要做什麼,能不能容女兒先吃了飯再說?」佟小喬的語氣更加悲苦,「女兒……餓了。」
大老爺哪裏還能說聲「不」?
佟小喬說罷,略一欠身,到桌前坐在了大夫人的對面。
大夫人從頭到尾都沒看大老爺,只是溫柔地對佟小喬道:「鎖兒,快些吃吧。」
被無視的大老爺帶着尷尬站了片刻,才自行坐在了後面的椅子上。
僕婦們早都離了屋子,只當大老爺坐下後,有個丫鬟進來倒了茶,又匆匆退了下去。
佟小喬毫不理會四周,自顧自地吃着飯,內心給自己剛才悲切的演技點了個贊。
她確實是想進祠堂的。
祠堂里有族譜,是可以讓她迅速了解這個家族的東西。
只是,她不能讓大老爺太過順意,更要利用這人可能有的歉疚,來做些事情。
懷着這樣的心思,佟小喬這餐飯吃得便有些走神。
她如今有傷,所以這桌上不過清粥小菜,但粥是粥的味道,菜是菜的味道,她還挺喜歡。
因眼下大家心中各有盤算,自然沒人來糾正她在飯桌上是否合「規矩」。
待吃好了之後,有僕婦來收拾了碗筷,佟小喬才起身看向大老爺。
「不過父親,挨罰這事情,女兒到底有些不甘心呢。」
大老爺都喝了快一壺茶了,此刻聽她說,便放下茶杯道:「只是去祠堂住段日子罷了,也省了那些不清淨。」
佟小喬剛要說話,大夫人卻冷笑道:
「好個清靜,眼看着便是八月十五了,老爺是想什麼清淨?」
大老爺是極怕妻子和自己如此說話的,半晌才低聲道:「只是權宜之計……」
「權宜?」大夫人登時豎起了眉毛,打斷了他,「將受傷的女兒關進祠堂,就是老爺的權宜?」
一時沒攔住大夫人的佟小喬,頓覺無奈。
大老爺臉色暗了些許,默然不語。
大夫人見他不說話,只覺得心中氣更盛了。
「老爺受傷了,雲姨娘那兒有很好的傷藥,老爺先去吧。」她極其乾脆地下了逐客令。
大老爺看向大夫人的眼神中,帶着讓人看不明白的難過:「淳娘,有些事情……」
沒等他說完,大夫人就打斷了他的話。
「孝親愛幼是我朝太祖之言,小婦人不敢質疑,可老爺依聖人的話行事,也別只學一半,還請分點兒心,疼疼這可憐的閨女。」
話是懇求的話,卻讓她說出了狠戾。
大老爺一直挺直的腰身,忽而因為她的這句話垮了下來。
屋子裏,又是難言的安靜。
許久,大老爺才長嘆一聲,道:「淳娘,我不會讓鎖兒受委屈的。」
佟小喬見狀,想要勸大夫人,可大夫人卻已經摟住了她。
「你已經是在讓她受委屈了。」大夫人半步不讓,「我只要護着我的女兒。我將她不管十四年,昨日方知自己錯了,所以以後,我不許她受半點兒委屈。老爺定要讓她去,也好……」
說着,她直視着大老爺的眼睛,道:「要麼和離,要麼休妻,要麼老爺就一箭射死我。」
最後的這番話,終於戳到了大老爺的怒點。
「蕭淳娘!」他怒喝一聲,嚇得一旁的佟小喬打了個哆嗦。
只見這個在妻子面前,總是和和氣氣,低三下四的大老爺,瞬間黑了臉色,一雙極好看的鳳目中只剩下冰冷的光芒。
而待自己總是溫溫柔柔,對大老爺也不過是冰冷而已的大夫人,此刻也提着嗓子回了一句:
「佟昌言!」
仿佛和丈夫比聲高一樣。
夫妻二人怒目而視。
大老爺氣得摔袖子,一側几上的茶壺茶碗跳了跳,差點兒摔在地上。
又是一陣劍拔弩張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