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已自成追憶。
零落鴛鴦。
雨歇微涼。
十一年前夢一場。
——採桑子.納蘭性德。
什麼叫恍若隔世?
對於現在的安如初來說,一切仿佛恍若隔世。
時域霆失蹤半年了,半年對她來說太漫長,漫長得像是走過了整個莽荒世紀。
秋去,冬來。
冬又去,春回大地,又入了夏。
京城的初夏來得不早不晚,剛剛好。
安如初坐在白色的奧迪里,和蘇離一起去做產檢。
車窗外下起了入夏來的第一場小雨,雨絲如線,清涼的從窗外扑打在她的臉。
安如初怔怔出神。
很久沒下過雨了。
京城繁華如故,依舊是車如流水,人煙喧囂。
它不像人的心境,不會因為哪一個人的消失而變得蒼涼荒蕪。
安如初看着車窗外的細雨,或許是因為雨絲太細太小,人們走在街依舊不慌不忙。
綠燈時,行人路的人幾乎沒怎麼打傘,反而有人邊走邊抬起手來接着細雨入掌。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如常。
然而安如初的內心,卻是一場翻天覆地和萬劫不復。
行人路的綠燈變成紅燈後,蘇離這才踩了油門繼續前行,「安安,把窗關了吧,你不能淋雨。要是感冒了人不舒服,還不能吃藥。」
安如初說了聲沒事,繼續抱着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我是想看看雨景。」
蘇離看了看她,目光呆呆的,無神的看着窗外雨景。
是又在想念她的時域霆了吧。
半年前她得知時域霆沉海失蹤後,一場暈闕險些要了她的命。
她懷着身孕住院一個月之久,終算是保住了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醒來後,沒有人看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她只是一直重複和強調,時域霆只是暫時失蹤,不是死了。
時域霆還會回來的,一定還會回來的。
這一句話,是半年來經常掛在她的嘴邊的。
對外,衛國立宣稱時域霆的任時間將推遲,沒有人知道時域霆的沿船事件。
對內,幾個時域霆身邊重要的人都知道,時域霆這一沉船,哪還有歸期。
可安如初卻一直在盼着他能回來。
蘇離忍不住抹了抹淚,一手擦緊方向盤,一手偷偷擦去眼淚。
她的安安真是命苦。
剛剛和父親團聚,剛剛和時域霆破鏡重圓,又要經歷這一場誰也說不準的生離死別。
「嘶……」如初緊緊皺眉,「胎動得厲害,小傢伙估計盼着出來見爸爸媽媽了。」
「應該能如你所願,生下來是個調皮的男寶寶。長得……」
蘇離立即噤了聲。
她本想說,長得一定會像將軍那麼帥。
「你是想說男孩一定會長得像時域霆嗎?」安如初翹着唇角,「那是當然了。要是個兒子,肯定得像時域霆。」
蘇離插不話。
安如初嘶了一聲,又被小寶貝踢了一腳,她卻被踢得越發的高興,不由又揚了揚唇角。
「時域霆有多帥氣迷人,我們家小兒子也有多帥氣迷人,那眉那眼肯定都和他爸爸一樣,帶着邪魅的氣息。指不定一打小要迷倒多少小萌妹呢。」
她臉雖是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心裏卻像是一鍋黃蓮熬成的苦水。
這半年來,她成年跟家人說,時域霆一定還會回來的,一定回。
但她心裏有底。
半年了,如果是個活人早回來了吧。
當初晉斌爸爸沉海時,能活着,那是因為時域霆早有救援準備。
可時域霆遭遇的是突襲。
突襲呢!
車子開到了醫院,蘇離找了一個車位,嫻熟的倒車入位,下車後快速的繞過車頭幫她拉開了車門。
「安安,小心些。」
再有不到半個月,是她的預產期了。
她已經到了,腳往地一站,肚子已經大到看不到腳尖的地步了。
蘇離扶着她,她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