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待韓朴離開,琴歌又呆坐了片刻,起身尋來筆墨開始寫字:「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後看着自己親筆寫的東西發愣。
當他聽到韓朴說家中之事時,腦海里莫名出現了這段文字,就像當初那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可是他分明連這是什麼體裁的詩歌都不知道,更不明白,秦漢的「漢」字,到底指的是什麼。
他這是被什麼孤魂野鬼上身了嗎?想起那日不知何處涌動的熟悉力量,比起被孤魂野鬼上身,他寧願相信,他自己才是那個孤魂野鬼。
可是,從小到大的記憶和情感,偏偏又是如此清晰深刻。
……
韓朴收拾停當出來的時候,琴歌已不在房中,韓朴對這質子府熟悉的很,很快就在園子裏找到了他。
琴歌正在舞劍。
琴歌劍舞,琴歌擅琴、擅歌、擅舞,卻並不擅劍,劍在他手中,不過是一件起舞的道具罷了。
琴歌舞劍,雖華而不實,但卻好看到了極致。
皎白的月光下,一身白衣的少年仿佛全身都在發光。翻飛如雲的廣袖,柔韌旋折的腰身,飛揚輕舞的青絲,寒光四溢的長劍……韓朴形容不出,卻只覺得少年的每一個動作,都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勾着他的眼睛去看,勾着他的心狂跳,害的他不敢說話,不敢呼吸……
少年的動作原是舒緩輕盈的,到了後面卻漸漸激烈了起來,人在地上騰挪翻轉,劍在空中飛舞劈刺,一劍快過一劍,一劍重似一劍……韓朴耳中仿佛聽到戰鼓驚天,眼前仿佛看見雷霆怒降,只覺得心驚肉跳,久久不能回神。
終於,雷收鼓歇,風平浪靜。
琴歌收劍入鞘,看見的便是韓朴瞪着眼、張大嘴的蠢樣子,皺眉道:「怎麼?」
不過他這樣子,蠢歸蠢,並不惹人討厭就是,雙目清亮有神,只見驚嘆,不見其餘。
韓朴吞了口水:「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嬴政對你那麼……」
琴歌打斷道:「嬴政沒見過我舞劍。」
&不太可能吧?
琴歌淡淡道:「琴歌劍舞就算是消遣之物,也是供我琴歌自己消遣時日、自娛自樂所用,不是為了取悅旁人。」
&韓朴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想,道:「不如,我教你劍法吧!」
琴歌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必。」這時代,藝不可輕授,何況是可以安身立命的武功絕技?何況他並不覺得自己需要這種東西。
韓朴勸道:「你那劍舞,好看是好看,可劍是殺人的,光好看有什麼用?」
琴歌道:「我能編出這世上最好看的劍舞,自然也能創出這世上最厲害的劍法。」
韓朴道:「好看和殺人,這是兩碼事好吧?要按你的說法,那些跳舞的小嬌娘豈不是個個都是高手?」
&們不行,我可以。」琴歌頓了頓,肯定道:「我當然可以。」
韓朴對琴歌莫名其妙的自信很是無語,道:「你就算要自創劍法,也要先熟識……」
韓朴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琴歌不再舞劍,改為一遍遍練習單一的直刺動作,他閉上眼睛,似在簡單枯燥的重複同一個動作,但精通劍法的韓朴卻看得心驚肉跳:琴歌的每一次動作都不完全相同,他似乎在不斷做着細微的調整,讓這一擊更快、更准、更狠、更無懈可擊!這一切仿佛出自本能。
他忽然有些信了琴歌的話,他也許真的能創出這世上最厲害的劍法——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天生就會用劍的天才?
琴歌一面閉着眼睛比劃,一面道:「你若閒着沒事兒,就去幫我找一柄劍來。」
韓朴這會兒哪裏捨得走,悻悻然道:「你手裏拿的不是劍嗎?」
琴歌道:「太輕。」
跳舞的劍,和殺人的劍,終究是不同的。
&
琴歌道:「你知道錢匣子在哪兒,自己去拿。」
韓朴怏怏應了一聲,剛走了兩步,忽覺不對,一回頭便見琴歌忽然彎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臉色蒼白,身形也有些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