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該去做和真的去做是兩回事。
鬼早已經忘記了真的去做是多麼重要的事情,那次事件的慘痛經歷讓他一直以來只顧着療傷和逃避而忘記生活需要前進。
躺在特別定製的金屬齒輪太空艙里,安全感爆棚,空虛感也爆棚,他活着只是單純活着,比他剛剛分離不久的另一半靈魂副體還不如。
另一半至少還會為了追尋曾經而憤怒而偏執而爆發出不一樣的鬼的形態,而他……卻永遠只懂得躺在這個狹隘的空間裏,透過一塊小小的屏幕,無血無淚的冷漠的觀看着一切。
走了千步
走了萬步
走過一天
走過一月
至今已經過了6年,他仍然無法擺脫當時的痛苦,無法走出那一刻的陰影,傷口總是在一次次接觸世俗時變得更深邃更空洞更可怕,如今他心裏的傷口早已不結疤了,早已經空洞巨大到讓他喘不過氣,所以他連碰也不敢去觸碰一下。
疼痛逐漸的減輕,到達某一個臨界點卻又因為觸碰到那一個傷口而令他變得更加痛苦。
沉淪地獄,這6年來他活生生的就是沉淪在地獄裏,一趟趟的輪迴,一趟趟的逃避,一趟趟的原地踏步,一趟趟的縮在角落。
疼痛又加劇到無以復加,意識從尖利的清晰到尖利的模糊又轉向尖利的清晰,靈魂副體似乎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即將失去靈魂的一半,屬於他靈魂的一半,這讓他無比不舍。
可他又能做什麼去挽回,他無能為力啊!
淚水,像凝結的雪花,凝結在眼窩,凝結在眼角,將黑眼圈遮蔽。
靈魂副體即將消逝,連接變得微弱不堪,他已經看不到映鏡里的畫面,連接更微弱。
「原來我也要死了……」遲鈍的他,這一刻才意識到原來靈魂本是一體,副體死亡,也就意味着主體也將走向毀滅,可笑的是早前他還覺得副體的存在有些不真實,沒想到在死亡的最後一刻,他才發覺到原來哪有什麼主體副體之分,兩個鬼都是他……都是他……副體只是藏在他靈魂深處的另一個自我。
生物都會猛烈的掙扎,拒絕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卻仿如解脫了一般,「一直以來也沒有自殺的勇氣,現在好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他像一個接受命運的老者,將遺憾和不甘埋在心底沒有任何掙扎的迎接死亡。閉眼回憶里是與爺爺的點點滴滴,小時候那單純的幸福和歡樂,已經找不回了。
這6年來,他是痛苦的病菌,是讓一切不幸福的根源,連爺爺臉的笑容都被他的痛苦病菌折磨成了折摺疊疊的皺紋。
「晴雨……」狹隘的金屬齒輪太空艙里,他念出了這一個一直以來不敢去觸碰的傷口根源,他的初戀。
一直以來他一直想要刻意遺忘,卻又無法抹去的巨大存在。
他對晴雨的感情,很複雜……明知道彼此都是事件的受害者,更甚至身為女方的晴雨所要面臨的苦痛與責難比他還有深,可……每當痛苦到無處發泄時,他在心底總會深深地怨恨這個名字。
晴雨
「我愛你……」
複雜的情感,複雜的思緒,一直都在折磨着他,讓他搞不清楚對晴雨到底是愛還是恨。
如果沒有晴雨的出現,他和爺爺這6年一定會過着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而他已經也會交到一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一個完整的初中生活,完整的高中生活,然後被保送到知名大學,幾年後畢業了,會進入社會找一個安安穩穩的工作,交一個談得來的女朋友,就這樣過着普通的日常,直到頭髮花白,安詳的躺在墳墓里,接受子孫後代的哀悼。
其實……他一直也沒有想要成為一個作家,只是因為命運而選擇的逃避方式……所以爺爺那天才會狠狠的打壓他,因為爺爺一直都是知道的……爺爺懂的……那個真正的他。
寫作這麼神聖的事情,以如此不純正的心態進行,難怪世外桃源會連一個讀者都沒有。
生命之花正在枯萎,狹隘又昏暗的空間裏,鬼伸出手,仿佛會有一雙溫暖、粗糙又強大的手,會來牽走他。
他在黑暗裏,空虛的一抓,「呵呵,」只有空氣……他卻不放下手,仍然伸着手……「生命的最後一刻,為何連一點幻覺的恩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