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起來,天氣依然很好。
這個時節,菊花次第開放,湖蟹正當肥美,持螯賞菊,堪為樂事。
甄家是風雅人家,往年這個時候,便要在家舉辦蟹宴,不僅主家幾口人享用,甚至讓闔府侍人儘管去吃蟹。
甄柔和甄姚兩個姐妹花,這時還會趁着濕熱減退,得金秋清肅下行之氣,水質較好,取秋水采秋菊釀酒。前一年釀好,來年秋再飲,如此往復,一年又一年。
今年的菊花酒去年已釀下,陽澄湖的美蟹也送來了,宅邸各類秋菊正是盛綻,一切亦如往昔,只是誰都沒有了往年的閒情雅致。
甄志謙和陸氏夫婦,顯然對甄姜一事還耿耿於懷,甄明廷終日不回後宅,陸氏也一直稱病不出。
曲陽翁主看上去一副萬般由心的性子,其實心裏清楚。哪怕口中再不怪,到底甄姜乃親女,雲清寺的事又可大可小,單看如何處理了。偏甄柔將事情鬧了出來,固然有理,但落在這親生父母的眼裏,對甄柔又如何全然不介意呢?
曲陽翁主是做母親的人,明白陸氏的心,便與子女一合計,他們三人也不惹人嫌,正好還能招兵買馬充盈實力,再先斬後奏給甄柔定門親事,乾脆辭行去了下邳國。
臨走的這天,正好是重陽節前的頭一天。
用過朝食,母子三人想了一想,還是要來告辭。
甄明廷去找甄志謙辭行,甄柔隨曲陽翁主給陸氏辭行。
陸氏那天之後就說要靜養,言下之意便是不讓人打擾,但是這人都要走了,於情於理都當見一面。
由侍女引進房,就見陸氏靠了一疊高被,坐在榻頭,人並無甚病態,只是看上去沒精神頭,有些懨懨的樣子。
陸氏看她們進來,露出個笑容,道:「你們來了。」
說時,屋子裏有侍女們,已眼疾手快拿了兩個四方正的軟席放在榻邊,然後盡相退下。
曲陽翁主帶着甄柔在軟席坐下,道:「我母親身體不好,估計要帶阿柔回下邳住上一段時間,長嫂你好生保重自己。」
甄氏嫡脈人丁單薄,舅姑兩位大人走的早,這些年都是妯娌兩人相扶持走過來的,豈會沒有感情。
陸氏聽出曲陽翁主話里的真誠,她不由眼睛一潤,道:「其實我心裏沒有怨阿柔,只是阿姜那孩子日子苦,我心頭……」說不下去,聲已哽咽。
曲陽翁主聞言一默,心中雖有觸動,卻也不知如何說起,畢竟自己的女兒才揭發了甄姜,遂只拍了拍陸氏的手,無聲安慰。
陸氏說完也覺有失,同樣默默不語。
一時間,房間裏有些靜默。
妯娌兩人都感到了隔閡已生,心有彌補,卻皆無可奈何。
甄柔心細敏感,察覺了氣氛不對,心知以往兩對母女言笑晏晏地日子怕是回不去了,心裏悵然,面上卻是親昵地笑了,「伯母,我看您院子秋菊開的好,我去折兩枝來插瓶。」
少女笑靨如花,聲音甜軟柔和,讓凝膠的氣氛也隨之緩和。
甄柔隨之出屋,在庭院裏順手摺了幾枝菊花就回了。
將花插在陶瓶里,往榻頭一放,屋子裏頓時多了幾許生機。
陸氏看得溫柔一笑,側目落在甄柔身上,道:「還是女兒好,有女兒在身邊真好。」
一連兩個「好」字,道出心底的渴求,陸氏卻猶自不知,另外說道:「我看薛世子對阿柔,怕是不會輕易放棄。還是早些給阿柔擇一夫婿嫁了吧。」她說這話時,語氣真摯,似發自肺腑。
曲陽翁主知道陸氏心裏是疼甄柔的,但顧及甄志謙那邊,她不好回應話,只好道:「再說吧。」
陸氏不在意曲陽翁主不說實話,叫了一聲曲陽翁主的閨名「宜華」,就兀自道:「這女兒是為娘的心窩子,不奢望她夫貴妻榮,能看着她一生喜樂安康,便是再好不過了。所以,你給阿柔選夫婿的時候,就多看一下彭城或下邳的兒郎吧,總歸在眼皮底下,咱們甄家,還有大郎也能跟着照看一二。」
說到甄明廷,就見到他派的侍女過來,告知時辰不早了。
如是,曲陽翁主只有帶甄柔起身告辭。
從陸氏的院子出來,母女倆直接出府,上車啟程。
男子說話簡短,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