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文人騷客的詩詞,或婦德的歌頌中,值得稱讚的母親,總是千篇一律的溫柔慈愛,體貼勤勞。
曲陽翁主顯然和既定的母親形象不同,但愛子女之心,並不比天下任何一位母親少。
甄父英年早逝,曲陽翁主那時正當花信之期,以她的家世容貌再尋一門好親事可謂易如反掌。尤其是大漢崇尚寡婦再醮之風。
可是一旦再醮,曲陽翁主勢必只有放棄兩個孩子,畢竟甄家不是允許子嗣外落的家族。
一雙稚嫩的兒女,沒了父親,怎麼能再沒了母親?
曲陽翁主自不會棄了孩子去嫁人,卻也聽不得外面人的議論,道兩個失怙的孩子太拖累人了,只能讓自己囂張跋扈起來,尤其是對兩個孩子更不吝疾聲厲色。
久而久之下來,母子三人的相處就變成了這樣。
甄柔是一個過敏善感的女郎,她太了解自己的母親,很早的時候就明白了母親的偽裝,現在自然就看出曲陽翁主冷哼之下的關心。
又一念及自六歲父親去世後,母親為他們兄妹犧牲了太多了,如今自己眼看就要遠嫁了,以後不能侍奉膝下不說,至少現在得讓母親寬心些。
甄柔這就順着曲陽翁主的話道:「母親,我知道去了信都之後,必少不了一番明爭暗鬥。」
曲陽翁主挑眉,示意甄柔說下去。
甄柔微微點頭,將自己對曹家的了解,逐一沉吟道:「齊侯共有四子,長子曹勛、第三子曹勁、幼子曹昕皆為陽平公主所出,次子曹勤則有卞夫——」
一個「夫」字剛出口,曲陽翁主目光就是一冷,更有一剎那透出雪亮的恨意。
甄柔一怔,旋即只當自己看錯,母親和卞夫人又不認識,怎會有恨?
此念一哂而過,甄柔改口道:「次子曹勤則有卞姬所出。」
這樣說時,曲陽翁終是主露出滿意之色。
甄柔繼續道:「大漢乃嫡長子繼承制。如今曹勛早逝,次子曹勤自是名正言順的長子,卞姬又被扶立為正室,他自也當得上一聲嫡長。然,繼室本在身份上低了原配一頭,卞姬又是倡家出生,曹勁還與曹勤乃同年,這樣一看曹勛走後,曹勁承襲嫡長子身份也是順理成章。是以,在嗣子之上,曹勁和曹勤必有一爭。」
甄明廷近來一直忙於接手家族和彭城事務,難免對一些事有些忽視,但到底是世家出身,一聽甄柔說,就接口道:「嗣子之爭必不可免。不說侯門之家,就是一般鄉宦之家,為了家產同胞尚且成了仇人,何況這異母兄弟?」
一語說完,不由擔心的看向甄柔。
不算近期歸附的幽州,曹家原就佔據冀州、青州、袞州三大州。
曹勛按禮制被立為嗣子,隨齊侯坐鎮冀州大本營。
而曹勁和曹勤,則分別被任命為袞州太守和青州太守。
如今曹勛早逝,曹勁和曹勤皆有一爭嗣子之機,曹家遲早都難免一場內鬥。
畢竟權勢太過蠱惑人心,就如他,原以為自己淡薄名利,今夕奪了家族大權,才知這權利在手的滋味,確實讓人難以放手。
驀然地,就想起了曹勁的許諾,整個徐州的控制權。
甄明廷眸光一深,放在案上的右手不覺緊握成拳。
甄柔不知兄長內心深處的想法,只感受到他的關心,遂朝他一笑,爾後才續又道:「我一旦嫁曹勁為妻後,自然與卞姬母子站在了對立面。不論卞姬此人究竟如何,僅此一點,我和她必然不睦。可她攝治內事,乃當家主母,我身為晚輩,在身份上便要矮了一截。」說着問向曲陽翁主,「母親,您可是擔心我會受委屈?」
話都說到這份上,曲陽翁主也沒什麼可含糊其詞了,遂直言道:「卞姬自幼四處賣藝,遊走於市井之列,並非你尋常結識的後宅夫人。」
對於母親教誨的話,甄柔一貫是聽從的份,當下從善如流的點頭道:「女兒記住了。」
立馬回應,顯然是沒放在心上,曲陽翁主想到陽平公主的香消玉損,心裏頓時不可抑制的一痛,再見女兒這樣的態度,忍不住厲聲喝道:「你給我一字不差的聽清楚!遊走於塵埃之人,一旦攀附上去,他們沒有底線!你一定不能等閒視之!」
少被母親這樣呵斥過,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