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楚河的交談中,行顛大師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弱。
最終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靠在白牆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枯瘦的身上,暖暖的。
看着行顛大師的屍體,安詳的坐在那裏,如果不是楚河敏銳的感覺到,對方的生機已經消失,死氣正在蔓延,只怕也會誤以為,對方正在打瞌睡,一如以往每一個溫暖的下午。
抱着行顛大師的屍體走出來的時候,原本經樓外的誦經聲同時微微一頓,然後又稍稍高昂了幾分,便再也沒有變化。
沒有人痛哭,也沒有人慷慨而言。
對於絕大多數的人而言,這也只是人生之中,極為簡短的一幕,一個過客從生命里消失,或許也只有等到某一個同樣溫暖的午後,才會在陽光的沐浴下,忽然想到生命中曾經見過這樣一個有些不太一樣的老和尚。
行顛大師完成了自己從生到死的修行,他曾經的故事,無人可知。
留在經樓里的經文註解,或許被整理之後,就會束之高閣,然後在多少年後的戰禍或者一場意外的大火之中,遺失大半,最終只留下殘缺的隻言片語。
高尚者終將被遺忘,而庸俗者始終庸俗。
楚河忽然覺得,行顛大師就這麼死去,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像他這樣的人,註定不能活的太久,因為這世界或許總會讓他失望。
楊嬋說,行顛大師會去往地藏王的佛國,繼續修行。
楚河期盼是這樣,卻又並不想是這樣。
秉持着這樣矛盾的心態,楚河將行顛大師的屍體放在了早已準備好的薪柴之上。
然後從經樓中,抱出這三年來他親手抄錄的三千卷經,方別放在行顛大師的屍體旁邊。
沒有直接用法術點燃柴火,而是親手敲打着火石,慢慢的將經文先引燃。
行顛和尚不是遠近聞名的高僧大德,不需要另尋一日,由寺中的方丈、長老們,主持一個盛大的水陸法會,然後再行焚燒。
既然已經走了,就讓他走的乾乾淨淨,莫要再留牽掛。
火勢漸漸蔓延,變得洶湧而又澎湃。
在最後的日子裏,行顛大師連水也喝的很少,他的屍體很乾,很好燒。
不過是一個下午的時間,便被燒的乾乾淨淨,並沒有留下什麼雜質。
而就在那一堆焦灰之中,有三枚晶瑩的舍利子,就像是洗盡鉛華的寶石,在一片灰黃之中,熠熠生輝。
眾多貪婪的目光望過來。
修行中人,覬覦其神異,雖然不明其中用途,卻也知道一定是好東西。
那些普通的和尚,則完全覺得,這就是稀世的明珠,拿出去一定會很值錢。
但是這些人都懂得克制。
行顛大師臨終前,曾經對眾人言,衣缽一切皆有戒魯繼承。
除非是想要墮入邪魔外道,否則強搶這種事,還是做不得的。當然,暗地裏打着,偷竊、哄騙心思的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楚河拾起三枚舍利子,還未收入早已準備好的木匣子中。
便聽見有聲音從高處傳來:「方才貧僧修行,正感覺到一股超乎尋常的靈氣波動。不想寺中竟然有如此高僧圓寂,留下了這三枚肉身舍利。」
「這位師弟,想來是這位高僧選定的衣缽弟子吧!這三枚舍利,於貧僧有大用,不妨交予貧僧。有何要求,只要不過分,貧僧都能予以滿足。」
楚河抬頭一看,卻正是戒律和尚。
換做以往,楚河會與對方虛與委蛇一番,最後還想個法子,坑對方一下,既佔便宜,又不會真讓對方得走舍利。
但是眼下,楚河卻覺得,這戒律和尚以這般市儈的態度,來討論行顛大師的舍利子,當真是噁心、討厭極了。
「不勞煩戒律師兄掛心。大師父所留,皆為濟世渡人。卻不知師兄要來何用?若是用以救人,師弟自當雙手奉上,若是為一己私慾,還望師兄見諒,師弟不能答應。」
「還有···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裏是寺廟,有佛祖菩薩看着,師兄可不能欺負我小,便用瞎話來騙我。」
楚河這話當真
第五百四十六章圓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