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北平。
陳德馨做好了早餐,沖裏屋喊道:「小珏,小琰,快起床吃飯了!」
「來了!」臥室傳來少女迷糊的聲音。
馬裕藻穿着長衫來到樓下,打開自家的收報箱。裏面除了平時訂閱的幾份報紙,還有兩封信件,以及一本厚厚的雜誌。
他先是仔細看了看信件,一封是老朋友錢玄同寫來的,另一封的收信人則是女兒馬珏。
「豈有此理,真是胡鬧!」馬裕藻氣得直接開罵。
從第二封信件的寄信人地址來看,明顯是從北大校園中寄出的。那麼這封信就很容易猜到了,肯定是北大學生寄給女兒的情書。
馬裕藻現在的外號是「北大岳父」,不知有多少男學生這樣悄悄喊他。就連學校的某些老師,也經常用「岳父」的稱號來跟馬裕藻開玩笑。
那幫小兔崽子,在學校胡鬧就夠招人煩,現在居然敢把情書寄到他家裏,這讓馬裕藻氣得肺都快炸了。
回到客廳,妻子陳德馨已經把早飯擺上桌,兩個女兒也洗漱完畢等待開飯。
馬裕藻基本的涵養還是有的,他不會私拆女兒信件,更不會悄悄的扔掉。他把信遞過去說:「小珏,你的。」
「哦,謝謝爸爸。」馬珏順手把信拆開。
馬琰連忙湊過來瞧熱鬧:「姐,快讓我看看!」
馬珏展開信紙,邊看邊點評道:「文筆還不錯,是一篇抒情散文,可惜太過賣弄詞藻。」
馬珏常年跟周赫煊、魯迅保持通信,文學眼光高得嚇人,一般的文章她自然瞧不上。而且,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追求文筆華麗的少女,文風漸漸被周赫煊和魯迅影響,追求的是文以載道,喜歡那種有趣味、有深度、有思想的文章。
「寫得挺好呀,這個男生很有才華。」馬琰評價說。
馬珏笑道:「喜歡你就拿去吧。」
馬琰撇嘴道:「我才不要你的情書,我自己也收到過不少。」
「咳咳,」馬裕藻咳嗽一聲,「吃飯!」
姐妹倆連忙噤聲。
馬裕藻一邊喝着稀飯吃着油條,一邊拿起報紙瀏覽新聞。
馬珏則撿起桌上的雜誌,稀奇道:「咦,這本雜誌好厚的,名字也很古怪。」
馬琰突然指着封面驚呼:「姐你快看,封面上有導讀標題,周先生的新作《黑土》正式連載!」
馬珏聞言,連忙翻到目錄頁,然後飛快地照着頁數直奔《黑土》。只見標題下邊寫道:「這是一個發生在東北黑土地上的故事,全篇有五個部分:闖關東、日俄戰爭、辛亥風雲、五四革新和九一八。」
看到這裏,馬珏還以為是歷史小說。結果讀了一部分正文,她才發現講的是發生在民間的故事。
《非攻》這本雜誌屬於月刊,每期的頁數很厚,因為光是連載的《黑土》就多達2萬5千字。
馬珏都忘了吃早飯,完全沉浸於故事當中,一口氣將《黑土》開篇的兩萬多字讀完,然後心裏沉重無比。
因為故事的基調太黑暗了,剛開頭就是山東大災荒。清政府非常高姿態的調糧賑災,結果從中央到地方層層貪污,賑災糧都進了貪官**商的口袋。
不但如此,地主士紳還聯合無良商人,趁機抬高米價,逼得老百姓賣兒賣女賣屋賣地。一場悲慘的天災,變成更加醜惡的人禍,百姓的苦難,卻成為貪官污吏、地主商人們的饕餮盛宴。
老百姓辛辛苦苦攢下的血汗錢,只能買到一點點糧食。祖祖輩輩辛勤耕耘的土地,被地主士紳趁機霸佔,整個山東已經成為人間地獄。
更加毀滅馬鈺三觀的是,做為受害者的底層百姓,也暴露出各種人性的醜惡。
比如做為主角的鐘家,居然為了幾十文銅錢和三斤小米,就在闖關東的路途中,殘忍殺害了鄰居的馬家兩兄弟。
鍾家接下來的淘金,也充滿了各種血腥與殘暴。他們先是被礦主和工頭欺壓,流盡了辛酸血淚,可一旦獲得反抗的機會,立即聯合淘金工人殺死礦主。鍾家從被剝削者,搖身變成了剝削者。而且他們變本加厲,比以前的礦主更加殘暴,動輒將淘金工人毒打致殘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