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日,北平、天津相繼淪陷。
北平乃中國之故都,在國人心中佔有重要意義。天津乃中國第二大工商業城市,經濟地位僅次於上海。這兩座城市被日軍佔領,舉國為之震驚,全民抗日的呼聲更加高漲。
四天之後,一艘從英國駛來的遠洋貨輪,終於抵達上海碼頭。
一隻只裝滿貨物的木箱,被搬運工抬到倉庫里,密密麻麻堆積如山。
周赫煊抄起撬棍,把其中一隻箱子打開,說道:「杜兄,請過目!」
杜月笙撿起箱中一個包裝盒,盒上印滿了英文。他自然不認識英文,卻認得幾個縮寫字母,驚訝道:「都是磺胺?」
周赫煊點頭道:「八成是用於處理傷口的磺胺粉,剩下兩成是用於口服的磺胺片。」
「這得花多少錢啊?」杜月笙看着倉庫里的一箱箱貨物。
周赫煊說:「略高於成本價購買,再算上運費,這批貨大概值300萬英鎊。」
「如今正值戰亂,這些藥品在中國出售,價錢起碼要翻十倍。」杜月笙驚嘆說。
周赫煊突然抱拳,正色道:「杜兄,愚弟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杜月笙笑道,對周赫煊接下來的話非常期待。
「這些藥品,我準備捐獻給抗戰將士,」周赫煊詳細解釋道,「照我估計,南方也快要打仗了,而且南方的戰爭必然從上海開始。希望杜兄能妥善保管好藥品,一旦淞滬抗戰爆發,請將它們交付給戰時醫院。」
杜月笙原本還以為,周赫煊要跟他聯手做生意,趁着國難之際大發戰爭財。沒想到實際價值上億法幣的藥品,周赫煊說捐就捐,而且還全權託付給他。杜月笙慚愧的同時,又感到很惶恐,說道:「周老弟,這些藥品太過貴重,你還是親自捐出去吧。」
周赫煊搖頭說:「我馬上就要離開上海,沒功夫妥善保管。南京中央又準備召開國防會議,各級軍事官員必然要做大調整,現在把藥品移交給誰都不好。國黨的貪污腐敗你是知道的,若把藥品早早交給他們,必然被某些人倒賣牟利。思來想去,只有把藥品託付給杜兄,才是最好的選擇。」
杜月笙對此猶豫不定,他雖然賺過許多黑心錢,也對價值億萬的磺胺藥很眼紅,但他更看重承諾和義氣。一旦答應幫周赫煊保管藥品,那就必須對此負責,否則他的名聲就要徹底壞掉。
這是一塊燙手山芋,若是消息泄露,不僅日本人會盯上,國黨的某些官員也會盯上,稍不注意就要出差錯。
太燙手了,杜月笙不敢接。
「拜託了,杜公!」周赫煊突然一揖到底,這是中國人的傳統大禮。
看到國際聞名的大學者給自己作揖,又想到這關乎無數抗戰將士的生命,杜月笙頓覺胸中激盪,生出一股豪邁之情。他熱血上涌,咬牙道:「先生請放心,只要我杜某人不死,誰都別想打這些藥品的主意!若上海真的爆發戰爭,我必然一箱不少的,把這些磺胺送到戰時醫院!如違此諾,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多謝!」周赫煊抱拳說。
「周老弟,事不遲疑,我先去安排一下。」杜月笙正色道。
杜月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調來可靠的青幫子弟,將這間倉庫嚴密看守起來。他還故意說漏嘴,宣稱這批貨是從英國進口的馬口鐵,是要運到湖北去製作軍用罐頭的。
馬口鐵就是鍍錫鐵,此時的中國尚不能自行生產,屬於非常重要的戰略物資。
既然是馬口鐵,那麼看守嚴密就很容易理解了,青幫子弟變得積極起來,同時外人也不會過分打這批貨物的主意。
杜月笙把事情安排妥當,回來問道:「周老弟,海關那邊會不會走露風聲?」
周赫煊笑道:「放心吧,我早就打通關係了。藥品是搭運沙遜的貨物一起抵達的,入關的時候也只是象徵性檢查,連箱子都沒打開過。」
「那就好。」杜月笙卸下最後的擔憂。
維克多·沙遜是上海首富,黑白兩道通吃,中外各國皆交,除非故意找茬,否則海關人員不會仔細檢查他的貨物。
馬上就要爆發淞滬會戰了,周赫煊能做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