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健兒帶來的歡慶氣氛,到了重慶戛然而止。
已是九月中旬,依舊烈日炎炎,不僅地面被曬得滾燙,就連長江水都升騰着熱氣。
繁忙的朝天門主碼頭,此刻貨船客串全部靠邊,碼頭搭建起高達五米的龍王行宮,四下里圍滿了祈神求雨的百姓。
「叮咚當嗆!」
陡峭的碼頭坡道,一個道士手拿佛塵,身後跟着幾個和尚尼姑和仙婆仙公。他們在前方引路,後面兩班鑼鼓隊跟隨,旗牌傘扇、幡影招招,猶如大戶人家送行出殯。
二十個赤膊大漢,分別抬着五座龍王輦,沿着破路拾級而下。每座龍王輦前,放着當地名流書寫的祈雨文書,並立有幾塊木牌,上書「即日大雨」等字樣。
五方龍帝被送入龍棚歸位,人們在龍棚裏邊燃香點燭,仙公仙婆全身打擺子,念着咒語跳起了祈雨舞蹈。
道士取出腰間的桃木劍,點燃符咒念念有詞:「太元浩師雷火精,結陰聚陽守雷城。關伯烽火登淵庭,作風與電起幽靈。飄諸太華命公賓,上帝有敕急速行。收陽降雨頃刻生,驅龍掣電出玄泓。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敢有拒者罪不輕。急急如律令!」
道士踩着奇特而有韻律的步伐,突然又掏出一張符咒穿在劍尖,符咒無火自燃。道士戟指舉劍劃向龍王,大呼呵斥道:「五帝五龍,降光行風。廣布澤潤,輔佐雷公……急急如律令!」
和尚尼姑們雙掌合十坐於蒲團,口中念誦祈雨龍王咒:「唵多姪他娑囉娑囉悉利悉利,蘇盧蘇盧,那伽喃,闍婆闍婆……佛神力故,大龍王等,速來於此,閻浮提內,降樹大雨,遮囉遮囉致利致利朱漏朱漏娑婆訶。」
本地三十餘位鄉紳,齊齊跪在五方龍帝駕前,其中一位領頭念道:「四川乾旱,長江斷流,我等蒼生,在此祈求。望龍王爺早早降下甘霖,解民生於倒懸,來日必將日日祭拜、月月供奉、年年恩謝……龍王爺啊,你就撒幾顆雨點兒哇!」
三十餘位鄉紳齊刷刷跪地,雙手按着60度高溫的石板,高呼哀求着龍王賜雨。
「龍王爺啊,你就撒幾顆雨點兒哇!」
成千上萬的圍觀群眾,包括那些江面上的船夫和漁民,全都跪地磕頭悽厲吶喊。
原本看來有些滑稽的祈雨場面,突然間變得無比肅穆莊重,天若有情,見此也該降一降雨了。
周赫煊乘坐的江輪,此時就飄停在江面上,等着祈雨儀式結束才去靠岸卸客,乘客們紛紛走上甲板觀看儀式。
周赫煊此時也在甲板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極為複雜。
重慶去年夏天還遭了大洪水,今年夏天就改成大旱災。
周赫煊剛搬家到重慶的時候,這邊已經兩個月滴雨未下,沒想到他跑去歐洲轉一圈回來,重慶居然還是沒有大規模降雨。
今年,整個四川東部的夏季稻,幾乎顆粒無收,連續兩年水旱災,等到冬春時節必然又是一場饑荒。
據史料記載,1936年底到1937年初,重慶每月平均餓死500人,餓殍遍地,哀鴻遍野。災民吃光了樹根和芭蕉,又採挖白泥果腹,紛紛腸道鬱結而死,甚至出現「饑民爭吃人屍肉」的人間慘劇。
當時,死屍多得填滿了重慶公墓,川災救濟會不得不修建二座(有說四座)火葬場,並開挖隧道,將屍體火化後盛放骨灰於隧道中。
到明年四月間,川東大旱依舊還在持續,「四川王」劉湘不得不親自出面,請已經被他通緝在逃的劉神仙出山祈雨。然而屁用沒有,劉湘大怒,劉神仙惶恐逃亡上海。
四川大學某位教授,從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裏發現一個解旱古方獻給劉湘。劉湘隨即明令各地保護民間一切祈雨活動,各路神仙妖人紛紛冒頭,靡費甚巨,毫無作用。
其實劉湘也撥了錢賑災的,四川賑濟會主席尹仲老先生,大哭着向發賑人員下跪,叮囑懇求務必將款項發到災民手中,不要昧着良心貪污。但這些錢即便全部發放到位,分配到川東120餘縣,也無異於杯水車薪,平均每個災民只能分到4分錢。
劉湘當時急得鬼火冒,找中央幫忙根本沒啥回音,拍桌子大罵:「媽喲,蔣光頭兒要統一四
766【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