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家裏雖然不富裕,但雞鴨魚肉還是有的。
雞是下蛋的母雞,公雞也有一隻,但需要用來打鳴和配種,萬萬殺不得。魚是鄰居家魚塘里的魚,用網現撈現殺,論斤算錢,非常便宜。
當然,這種大魚大肉的伙食很難有。
李宗吾的妻子很會持家,平時早晚都吃稀飯,中午也是全素。只有逢年過節才能見肉,家裏有人過生日就煮兩個雞蛋,而且只有「壽星」才能吃。
歷史上,就是在這種窘迫的情況下,南懷瑾和錢吉跑來找李宗吾借錢。南懷瑾很不好意思,說借十塊,李宗吾直接給了他20塊現大洋。
按南懷瑾的說法,這20塊錢到死都沒還,後來只能每天念《金剛經》給李宗吾超度,算是還他的恩情。
李宗吾挽袖子親自殺魚,一邊摳魚肚一邊問:「你們怎麼來富順了?」
南懷瑾道:「來看一個死人朋友。」
李宗吾笑呵呵說:「那你們來早了,我暫時還沒死。」
錢吉解釋道:「真的來看死人朋友,是個和尚,埋在自流井那邊。」
「那就是順便來看我的,好傷心。」李宗吾直搖頭。
周赫煊笑道:「李兄,我是專門來看你的,這樣是不是就高興一些了。」
李宗吾說:「你是我親封的厚黑教副教主,副教主還來正教主,那是應該的,有啥子值得高興嘛。」
周赫煊哈哈大笑:「十年前說的話,你都還記得啊?」
「我記性好,」李宗吾指着南懷瑾,「這個小朋友就是蠢貨,喊他寫文章罵我,到現在都還沒動靜。」
南懷瑾笑道:「我罵誰,也不會罵你啊。」
這是兩人在成都的約定,李宗吾當時對南懷瑾說:「我看你這個人有英雄主義,將來是會有所作為的。不過,我可以教你一個辦法,讓你更快的當上英雄。想要成功成名,就要罵人,我就是罵人罵出名的。你不用罵別人,你就罵我,罵我李宗吾混蛋該死,你就成功了。不過,你的額頭上要貼一張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之位的紙條,你的心裏要供奉我厚黑教主李宗吾的牌位。」
李宗吾把魚殺好,突然問:「對了,老蔣究竟要不要逮我嘛?通緝文書都發到縣裏了,警察就是不上門。」
周赫煊說:「吳稚暉幫你求情,通緝令雖然下發了,但不了了之。」
「那還好,」李宗吾鬱悶道,「前不久有個混混敲詐我,自稱是軍統特務,走上來就扇我兩耳光,硬說我欠他20石黃谷,不給糧食就要把我逮去做班房。」
錢吉問:「那你給了?」
「給個屁,」李宗吾罵道,「這種爛扎皮,老子年輕時候一個打三個。」
李宗吾的妻子突然說話:「又吹牛,就你那小身板,三個打一個都打不贏。雞殺好了,快去切肉!」
李宗吾抱起裝魚的盆子走向廚房,一邊宰雞肉一邊說:「真話你們就不信,我20多歲開始練拳,最近還自創了一套無極拳。」
妻子依舊在唱反調:「你那個鬼的無極拳,還沒有學生娃兒做體操好看。」
「去去去,快去燒火,莫要打岔。」李宗吾臉紅道。
錢吉說:「我來燒火。」
李宗吾宰完雞肉又開始切姜蒜,對周赫煊說:「周老弟,我最近的文章你有沒有看?」
周赫煊開玩笑道:「讀了一些,非常有啟發。我還在你的『厚黑學』基礎上,自創了一門『薄白學』。」
李宗吾吹鬍子瞪眼:「嘿,我厚你薄,我黑你白,專門唱反調嗦,是不是想跟我搶廟子裏頭的冷豬頭吃?」
周赫煊樂道:「你聽我說嘛。這個『薄白學』講究薄情寡義、真金白銀,不比你的臉皮厚、心子黑差。」
「薄情寡義,真金白銀,」李宗吾停下來,仔細思考這八個字,突然拍掌讚嘆,「說得好!你這個薄白學,跟我的厚黑學有異曲同工之妙。你看如今的蔣總裁,又厚又黑,又薄又白,簡直當世人傑!」
「哈哈哈哈哈!」南懷瑾和錢吉捧腹大笑。
周赫煊問道:「李兄的兒孫呢?這裏就你們老兩口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