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岫樓。
常凱申頗為煩心道:「這個周明誠,怎麼又來了?就說我身體不適,已經臥床休息,讓他有事改天再來。」
「是,總座!」侍從副官躬身退出。
不一會兒,外面突然傳來內衛的喊聲:「周先生,你不能進去,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你有種就開槍!」周赫煊說。
「周先生,不要讓兄弟們為難。」內衛哀求道。
周赫煊喝道:「河南每天都有人喝死,死那麼多人是要遭報應的,這些報應也有你們一份!快讓開!」
「周先生……唉,你別奪我槍啊!」
「砰!」
一聲槍響,老蔣嚇了一跳,連忙讓身邊侍從去看個究竟。
侍從回來說:「是周先生開的槍,無人傷亡,他已經被內衛們抓住了。總座,該怎麼處理?」
常凱申頭疼道:「讓他進來。」
周赫煊大步而入,將一沓資料拍在書桌上:「這些都是《大公報》記者從河南發回的消息,若蔣先生今天不見我,那麼明天我就讓《大公報》報道出來。」
「什麼情況?」常凱申問。
周赫煊道:「先來說許昌吧。許昌的災情並不是最嚴重的,但許昌餓死的人卻最多。許昌縣長王恆武為了政績,去年就把田賦稅額提高,而且高居河南諸縣之冠!他今年的征糧口號是:寧可餓死十個老百姓,不叫餓死一個兵!」
常凱申說:「宣傳口號而已,這也是為了抗戰考慮。」
周赫煊冷笑道:「他可不僅是喊喊口號,你知道這位王縣長是怎麼征糧的嗎?但凡有超過四五十畝地的富戶,他就派6個人、3頭牲口拉車坐催,人員和牲口的伙食均需該戶供給。」
「幹得好!」常凱申拍手稱讚,「富紳地主大部分都是蛀蟲,他們串聯保甲長躲避徵兵、征糧,若不用雷霆手段,他們連一個字兒都不想出。更何況,國家征糧是按市價交易的,又非白拿。讓地主富紳把多餘的糧食賣做軍糧,於國於民都大有益處。」
「但你知道那些征糧的人是怎麼做的嗎?」周赫煊怒道,「他們住在富戶家裏,頓頓吃白面雞蛋,牲口也必須**糧,而且還經常敲詐勒索。許昌縣那些有幾十畝土地的富農,居然被那位王縣長搞得家裏餓死人!還有,他們不但對富農如此,對普通農民同樣如此。征糧人員住在農民家裏不走,農民自己沒飯吃也只得交糧,把家裏能賣的東西全賣了買糧食上繳。農民買糧食用的是市價,而賣給征糧官卻只能收官方價。現在許昌所有農民家裏都空了,沒有耕具,沒有牛馬,更沒有留種的糧食,這種竭澤而漁的征糧手段,讓明年的征糧任務如何完成?」
常凱申點頭說:「確實有些過分。」
周赫煊又說:「現在許昌縣糧價暴漲,市民已經買不起糧食了。對了,你的三青團許昌分團幹事長楊卻俗,他小兒子已經因為營養不良而患病,快病死了!」
常凱申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三青團是由藍衣社和cc系骨幹分子組成的,由常凱申親自擔任團長,更被他寄予厚望。現在三青團許昌分團幹事長的兒子居然也快被餓死,這簡直在開天大的玩笑。
「百姓本就受災,地方官員還如此很征暴斂,無異於雪上加霜,」周赫煊說,「據不完全統計,許昌縣已經餓死了兩萬多人。照此情況下去,到年底至少要餓死五萬,到明年春天肯定超過十萬人餓死,甚至有可能餓死二十萬人!」
常凱申沉默不語。
周赫煊又說:「我知道中央政府已經開始賑災,也知道征糧是為抗戰做打算。但河南省那位李培基主席太過厲害了,他強行壓低糧價,並且嚴格執行。這在正常年月非常難得,我都要贊他一聲好官幹吏,避免了糧商富戶趁火打劫的可能。但現在不能啊,省政府強行抑制糧價,而民間的糧食又被征走,富農及以下農戶家裏的糧食都被掏空,只有大地主和糧商還有存糧可用。這些大地主和糧商害怕被政府盯上,已經不敢賣糧了,甚至偷偷往外省運售。而外省的糧商因為河南糧價太低,又不願把糧食運過來出售,導致整個河南市面無糧。別說窮人,就連那些有錢人,現在拿着錢都買不到糧食!如此
1023【征糧與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