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畔,他形單影隻,獨自一人晃晃蕩盪,這感覺就像是被風吹拂的雨,晃蕩累了,他找到一塊稍微平整的石塊坐下,又感覺自己像是根上了岸的蘆葦,與岸上的風景格格不入,那深深的水底才是他應該存在的空間。
他看了眼對岸的山巒,那些曾被兒時的他膜拜過的山巒,曾被輕狂少年時的他感嘆過「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山巒,現在來看,除了光禿還有什麼?還有身邊的這片河畔,這片曾被他深深留戀過的河畔,現在來看,除了空曠還有什麼?
不可否認,他是喝着這條河的水長大的,也曾光着身子多次跟它親密接觸,他最純真的年華都餵養了它,它卻不會像他一樣對這些如風的往事刻骨銘心。
他曾說這是他的河,他的故鄉就是這條河流的起點,他一直好奇這條河的終點在哪裏。
多年後的現在,他剛從那終點所在的地方回來,那是一座陌生的繁華城市,他在那裏流浪了半年,沒有獲得幻想中的美好前程,走過的只是一段灰暗的路段,他只是個卑微的過客。
現在他只能無奈地說,這條河不該再是他的了,終點不是,起點也不是。
一轉眼,多少流逝的時光已經把他變成了年紀不小的人,這樣的他實在是厭倦了故鄉,故鄉也厭倦了他。
村子裏像他這麼大的人,該走的都走了,不該走的也走了,偏偏是當初那個被公認為肯定會遠走高飛的他,一而再地不斷失落在此,他也走了好幾次,可每次都失魂落魄滾了回來,像這條河一直在故鄉滾着,滾着。
但他不是這條河,這條河流的軌道是天註定,他的軌道該由他開闢。
想到這裏,他在石灘上翻了個跟頭,一下子將這條河翻在了背後,他便拍拍屁股走人,他希望下次再回來的時候,不是滾着的,也不奢望開着豪車,最起碼要堂堂正正地走回。
……
就是那一次在村裏的河畔,前世的金竟成下定了決心,覺悟到人生不該落寞潦倒了,於是,二十五歲之後,他憑藉過人的智慧和艱苦的奮鬥,短短几年就取得了一定成就,打拼成一個有點資產的小老闆。
後來當他回到村里,開的是寶馬轎車,身邊還帶着漂亮女朋友。
他不再生活落寞、貧困潦倒,而是變成了衣錦還鄉,他不再被村里人看不起,而是被一些村里人討好,對他不滿的家人變成了以他為傲,那幾個勢利眼的親戚都跑來巴結他了。
這就是人生啊!
是現實的人生,也是勵志的人生。
……
想到了前世家鄉里的那條河,金竟成隨即又情不自禁想到了前世家鄉小城的一棵樹。
當時金竟成已經三十歲了,已經成為小老闆了,已經事業有成了。
那天他衣錦還鄉,當晚他來到家鄉小城市政府門口的一片熟悉的廣場,一個人漫步在廣場上,像曾經一樣,不同的是,曾經他一個人在這裏漫步的時候,是生活落寞、貧困潦倒的,而現在他已經是個成功人士。
饒是如此,卻還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他突然心生迷惘,因為他這次歸鄉是極為短暫的。
也許是習慣了夜色,習慣了在夜色中獨自放飛飄渺的情緒,儘管他在小城廣場上行走的背影顯得有些寂寞,內心卻是坦然的。沒辦法不坦然,多年的生存經歷告訴我,面對現實,倘若不坦然,就會吃虧。
只是這裏所謂的坦然,多半是一種表象,當這種表象面臨一種故鄉情結的衝擊,也就變得虛弱了。
他在廣場上執拗地走着,心裏有些壓抑。
上一分鐘,他的目光望着天空,望着那些零碎的星辰,下一分鐘,當他的目光下移,降落至大理石鋪就的地面,想要忘掉那些星辰對自己造成的觸動已然不可能,那些星辰已經以一種散亂的形式觸動記憶中的某些傷感。
恰在這時,他看到了那棵樹,那棵與眾不同的樹。
這棵樹正歪倒在廣場一角,一個偏僻的角落,那歪倒的姿勢中包含着一道殘酷的弧線,從長勢中不難看出,它應該沒有多少圈年輪,栽種的年歲不長,幾個衣衫髒亂的工人正聚集在它的身下,氣喘吁吁忙碌着。
他
第1980章 河與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