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鳥見顧枕瀾鐵了心要撞南牆,只好懨懨地又縮回了他的衣襟里。
顧枕瀾環顧四周。瀰漫的怨氣是魂沼最好的食物,看這鹿家寨能供給的食量,大概夠它吃飽喝足不少年了。看來此事還需儘快解決。否則,這混着連同它的主人,一時強過一時,越拖下去可就越麻煩。
這麼一想,顧枕瀾不由得眉頭緊鎖。說的輕巧,可他要到哪兒去找這個人呢?鹿家寨雖然不大,可要藏個把人卻也容易。尤其是這裏怨氣都瀰漫成霧了,他的神識也很難觸及到每個角落。真要這麼找,等他回來大概就能給魂沼裏頭的那幾位收屍了。
顧枕瀾嘆了口氣,若是此法行不通,那就只能逼魂沼主人主動現身了。可惜他現在兩眼一抹黑,既不知人家的欲求,也沒有人家的把柄,威逼利誘全說不到點子上,他便是有條能戰群儒的舌頭,也架不住巧婦難為無米炊。
顧枕瀾一籌莫展,只好戳了戳此間唯一一個能與他說話的活物:「你說,我若是在此超度亡魂,這裏怨氣一散,它急不急?」
朱鳥搖了搖頭:「沒有用。這村子裏的人早就魂飛魄散了,你要超度什麼玩意?」
顧枕瀾若有所思:「說的也是。不過,它好不容易逮着幾個修士,現在跑了一個最好吃的我,豈不可惜?」
說起這個大紅鳥氣就不打一出來:「你也知道它是在誘捕食物,你也知道它要的是修士!這鹿家寨方圓五百里,除了天機山哪裏還有別的修士?我看這個怪物這麼大費周章,說不定就是想引你自投羅網!」
「天下比我容易對付的修士千千萬,他這志向可夠遠大的。」顧枕瀾溫柔地梳了梳朱鳥頭頂幼細的絨毛:「行了,你我修行的哪一天不是在與天掙命呢?你一隻邪門歪道的鳥,就別學那些名門正派的人,光會呈口舌之快了。」
大紅鳥知道它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顧枕瀾了,只好垂頭喪氣地又鑽回了他的衣襟里。它老成地嘆了口氣,道:「你天天嘲諷別人,可我看你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學的倒是很快。
顧枕瀾笑了笑:「那也要看是為誰。」
顧枕瀾記得他還是顧恆的時候,天天怕做飯麻煩,怕房租不夠,卻不怕他那個在圈子裏呼風喚雨的師兄;那是為了他的劇本而親兒子。而現在,他搖身一變成了飛天遁地的大能,於是改怕修煉辛苦,怕閣樓漏風。可他不怕這個據說邪門得前無古人的怪物,不怕在真正的危難之際,給需要他保護的人撐起一線活下去的希望。
鹿家寨宗祠的院子裏有塊石頭,表面打磨得乾淨平整,顧枕瀾便大大咧咧地往那兒一坐,問懷裏的朱鳥道:「我說,你生出這麼一身毛來,大概得用多長時間?」
朱鳥警惕地看着他:「我們鳥類的毛都是一年換一次,你想幹什麼?」
顧枕瀾神秘地笑了笑:「沒什麼,這鬼地方太冷了,咱們點點火取暖啊。」
整個村子都霧氣蒙蒙的,這魂沼周遭水汽更重,朱鳥疑惑地說道:「點什麼火?這地方恐怕連陳年的乾柴都潮進木頭縫裏了,你沒法點火取暖,只能冒煙挨嗆。」
顧枕瀾沒說話,卻趁着朱鳥喋喋不休之際冷不防從它身上拔下一根毛來。他兩跟手指一捻,鳥毛便直直飛到魂沼上空,燒了起來。大紅鳥這才吃痛地叫了起來:「你幹什麼!」
顧枕瀾眨了眨眼:「誰說我要燒木頭了?你看這漫天的怨氣,跟你的三昧真火不是絕配?」
大紅鳥看起來很想將「絕配」二字糊他一臉,氣急敗壞地嚎叫道:「這魂沼羽翼已豐,你以為燒光這一村子的怨氣,就能打得過他了?要不我早就燒了天機山的糧倉,把你餓死了!再說,你就算扒光我的毛,這一村子三尺厚的怨氣也燒不完——我那個飛升了的朱雀三哥,倒還差不多。」
顧枕瀾鄙夷地看了它一眼,悠悠道:「你這腦子雖然只有米粒兒大,可到底也不是沒長,說話做事兒能不能偶爾也用用它?我幾時說過要燒光這怨氣了?我難道看不出你的鳥毛杯水車薪嗎?」
被狠狠嘲諷了智商的朱鳥敢怒不敢言,它小聲咕噥道:「我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我的毛不夠,我只知道這麼多年了,你一直變着法子想拔禿我!」
顧枕瀾不理它,自顧自地湊近沼澤邊緣,一根接一根地拔着大紅鳥身上的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