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枕瀾自打穿到這書里後就一直在交各種霉運,沒想到到了今天總算時來運轉了一回,剛一瞌睡就有人遞枕頭,費盡心思也找不到的穆家竟為了一顆妖丹要請他回家。
顧枕瀾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一睜眼,就看見一臉憂愁的阿霽正守在他旁邊,欲言又止。
「怎麼了?」顧枕瀾的臉上猶自帶着三分笑意:「你是哪裏不舒服麼?」
阿霽搖搖頭:「師父,咱們就這麼跟着他們去東海,萬一想走的時候走不了可怎麼辦?」
顧枕瀾撐起身體,摸了把阿霽的頭髮:「別擔心,穆家人的斤兩你師父是清楚的。穆乾全盛時尚能與我一戰,可他現在命懸一線,剩下個弟弟忒不成器,不足為慮。」
三天四夜,終於到了東海之濱。車門一打開,微微腥鹹的海風就跟着鑽了進來,一名青衣弟子拿了兩塊黑布條,略帶歉意地說道:「對不住,到了這,我們就得將你們眼睛蒙上啦。」
顧枕瀾倒是無所謂,反正他五感俱靈敏,看不見也不打緊。那馬車一路疾馳,他只管摒氣凝神,將路線記了個七七八八。
後來車子漸漸慢了下來,好像是駛進了一個院落,人聲嘈雜,氣息紛亂,顧枕瀾輕聲道:「夠熱鬧的,看來是出事了。」
他話音未落,便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朝他這邊走了過來,聲音有些焦躁,正沒頭沒尾地說了半句:「……就是拿回妖丹也來不及了。人?先……關柴房,等夫人發落吧。」
於是顧枕瀾一行人最終的落腳點就這麼一槌定音了。
顧枕瀾對住哪無所謂,他反而還覺得柴房挺方便的。他逗逗貓,調戲調戲徒弟,大半日就過去了。到了晚上,他掐着子時的更漏聲,把守山訣扔給阿霽,自己則打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顧枕瀾的身形實在是太快了,以至於守門的兩個弟子壓根就沒發覺有人出去了。
只有一個人揉了揉眼睛:「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有什麼東西飄過去了?」
他的同伴紛紛搖頭:「你是太累了吧?我看你還是回去休息吧,這裏我們守着就行了。」
穆家山莊這一晚戒備異常森嚴,顧正蘭幾乎每走幾步便能看見四處巡視的青衣弟子。他皺了皺眉,心想這山莊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好在他今晚也沒別的打算,只想着趟趟路、熟悉熟悉地形而已,並不準備過早地打草驚蛇。
穆家山莊的弟子們大多披麻戴孝,面有戚色,顧枕瀾想穆乾很可能已經死了。顧枕瀾想到上一回同穆乾見面的時候那人尚且一派意氣風發的英雄氣概,沒想到不過百年,一方大能輕易隕落了。
顧枕瀾便想着該去祭拜一番,也算全了故人的情誼。
顧枕瀾悄悄跟在一眾青衣弟子後頭,一路來到一個挺大的院落。整個院子裝點得一片縞素,顧枕瀾一看便皺起了眉頭。
他們修士從不講究什麼生榮死哀,活着的時候一心問道,死後便塵歸塵土歸土。生前的親友也不會搞什麼隆重的祭奠,免得勾得死者留戀塵世,不肯去投胎。
可這穆家人是怎麼回事?
這裏已是內門,出入皆有禁制,只不過攔不住顧枕瀾。他悄無聲息地潛進去,尋了個周到的藏身處。
穆家人的確有古怪。穆乾一死,他們那一大家子便鬥成了一窩烏眼雞。而此時他們大概是趁着夜深人靜,暗搓搓地開始準備撕破臉皮了。
顧枕瀾來得正好,恰巧趕上了一齣好戲。
滿院子的人分成兩派,一撥跟着一個中年男子,另一撥跟着一個年輕美婦。那中年男子生得仙風道骨,只不過他現在雙目赤紅,一副急火攻心的樣子,什麼仙氣兒也都燒沒了。
只見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那婦人,怒道:「大嫂,大哥究竟是怎麼死的,你自己心裏清楚!」
這下好了,本想悄悄祭拜故人,卻聽見了故人的家務事;偷聽人家家務事不說,聽的還是這種秘辛。顧枕瀾搖了搖頭,心裏頭沖死去的穆乾告了個罪,便津津有味地繼續聽了下去。
說話這男人顧枕瀾見過,便是穆乾的弟弟穆震;那麼被他叫做「大嫂」的便只有穆乾的道侶孫妙仙了。只見一身素孝的孫妙仙聽了穆震的指責,氣得直哆嗦:「二叔,你這是何意!」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