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東怖擺出一副雷打不動、鐵石心腸,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勢,辰源乾咳一聲,將憂鬱的目光,投向在座的另外一位當家人:「七嫂。←,」
朱七七那一對黑白分明的長眼,轉掃過來,就像兩道冷鋒一樣,口氣淡漠的應道:「不敢當。」
辰源額前的那縷長發,遮擋在眼、唇上,他垂着眸,始終沒跟朱七七的眼神對視過:「就熊二爺所說的三爺德行有虧、對不住堂口裏兄弟姐妹,辰源想請教七七姑娘一件事……」
「別拐彎抹角的了,直說好了!」朱七七狠狠地、很恨的道:「不錯,我是跟三爺安東野睡過了!那怎麼樣?我跟四爺諸葛老夫子那死鬼也睡過了,那又怎麼樣?我少年守寡,高興跟誰睡就跟誰睡,別人管不着……」
說這話,她忽然抽泣起來,就像一個抵受不住寒冷天氣的乞丐孤女,她把圓潤的臉埋到手心裏,哽咽道「你們……男人都不是東西!你們欺負我是個長夜寂寞的小寡婦,夥同強要了我的身子,貪得無厭,我顧全九泉之下小怒的名聲臉面,不逆來順受、我又能怎樣……」她語音哀切得又像喪了新偶:
「該死的安東野……他跟我睡,又誘迫我跟別人睡……一個年輕的寡婦,在堂口裏每天日夜被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包圍着,要想生存下去,就得不停的跟不同的男人睡,等睡夠了、睡爛了,就沒有男人要再睡了,哈哈哈哈……」
辰源忽然打斷朱七七放任淒涼的笑聲,他道:「七姑娘笑完了沒?」
朱七七改用一對艷冶的眼,盯啄着面前這個俊逸的年輕人,道:「完了。」
辰源單刀直入地問道:「三爺是用迷藥來**七姑娘你的?」
朱七七一怔,嘴角一撇:「那倒沒有。」
辰源問道:「他點了你的穴道、然後強暴了你?」
朱七七「嘿」地發一聲笑,然後搖頭。
辰源問道:「他誆騙你,說會娶你進門、與你成婚?」
「他?」朱七七帶着淚花的大眼,笑了:「我朱七七即使改嫁,也不會會嫁給那個心中沒有女人、只有堂口和兄弟的臭男人!」
「好,」辰源道:「他沒軟禁你,沒強迫你、沒誆騙你,你跟他一個壯男你情我願的睡過幾覺,那有什麼好委屈、好哭訴的?」
朱七七一愕,隨即冷笑道:「但我本是他的嫂子。就為這一點,安東野他的罪孽,就是跳進『長白天池』,一輩子也休想洗清。」
「誰知道你們這個覺是怎麼睡的,反而三爺現在牢中,無法對質。不管他有沒有睡過你、上過你,反正他有你們這些見死不救的好同門,死了也是活該的。」辰源話裏有話的道:「對了,七姑娘先夫彭怒先生跟諸葛老夫子不也是結拜兄弟嗎,你們兩個不也是睡過了嗎?」
朱七七的眼睛,像剪出許多愛恨情愁,但一剪就一剪,一截是一截,乾淨利落,不拖泥帶水,她道:「我七奶奶愛跟誰睡就跟誰睡,尊駕管不着!」
大家靜了一會兒,仿佛可以聽見熊東怖腰間「屠刀」饑渴的聲音。
辰源忽向熊東怖一揖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二爺與七奶奶既然有苦衷,辰源叨擾多時,就此告辭了。」
熊東怖忙起身道:「七嫂快人快語……有失禮之處,尚請大公子多多見諒。」
「不敢當。」辰源道;「倒是辰源先失禮了。」
風大。
雪還在下。
雪街上有數行交錯成三叉形和梅花狀的蹄印,還夾有梅花狀的蹄印,那是雞和狗走過的痕跡,樹下雪堆里還有幾隻被凍僵的麻雀屍體。
「青衣四小生」合抬着快輿小轎,三大青衣鍵者前後護擁,天晚之前,健步如飛地飛進一座幽深古墓,腿上染着潑墨般的泥雪水花。
風雨將夕,一簾幽靜。
一個下頷尖尖、眼波靈靈的羽衣女子,像一個影子般的坐在帘子後,仿佛那兒只有一個風華絕代的影子,沒有人。
辰源就隔着彩貝串成的帘子,與雲端姑娘說話。
妾在簾里。
郎在簾外。
四名武功甚高的抬輿少年男女轎夫,遠遠見到年輕俊逸的公子與美麗成熟的古墓女主人,一在簾內一在簾外的對談,那種感覺,就像一對舉案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