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我置身在了一個陌生的客廳。
徐鋼從我的身體穿過。
他的老婆躺在臥室玩平板,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哼了一聲「回來啦」。
徐鋼「嗯」了一聲,拿了睡衣,去了衛生間。
不一會兒,我聽到了裏面傳出來的水聲。
徐鋼的老婆看完一集電視劇,將平板往床一扔,開了廁所的門,站門口念叨:「你們談得怎麼樣?他又要什麼東西啊?你爸怎麼說?又是和稀泥吧?跟你說了,那個老頭是偏心偏到咯吱窩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他親兒子。跟個兒子耍心眼,他也做得出來的。徐鐵是他寶貝疙瘩,他什麼都想着徐鐵。你活該給徐鐵做一輩子。你看着好了,徐鐵那個兒子都大了,到了結婚年齡了,老頭子肯定問你要房子要錢。他給女方的見面紅包,說不定都要你出。你是傻。這麼多年了,還信他。你傻不愣登的,他還防着你呢。老早你讓他和媽搬過來,他怎麼說的?我看你媽是被他和徐鐵氣死的。好好的人,沒病沒痛的,突然肝癌了。他們倒是活得好好的。……」
徐鋼的老婆似有一肚子怨氣,滔滔不絕,有些話還反覆說。
廁所內的水聲不斷。
嘩啦啦的淋浴聲音一成不變。
徐鋼應該是一直沒動。
我剛才還記掛着青面鬼的事情,被徐鋼老婆念叨了一耳朵,忍不住聽了進去,心也生出了唏噓感慨。
尤其是在不久前,我剛看了段家的委託記錄。
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家庭。
要說家庭成員的身份複雜,家有五個子女、已經有了第四代寶寶的段家應該更甚一籌。然而,論家人之間的親情羈絆,又是段家勝了,還勝了不止一籌。
大概也是因此,段老爺子找到了葉青,他們一家子齊心協力,讓兩位老人多在陽間留了十四年。而徐家現在……
水聲和女人的嘮叨聲音,我的腦袋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爸不在好了,沒有這種事情了。」
我駭了一跳。
尖銳的想法來自於徐鋼。
「那時候,生病死的是爸,活到現在的是媽,一切都好說了。」
徐鋼進一步地想像着。
「我可以把媽接過來。房子給徐鐵,兩家少來往。他沒事也不會想到媽。來問媽要錢,也是要錢。」
「……至少,媽不會像爸那樣……」
「先死掉的是爸好了。」
我忍不住看向了廁所……
尖銳的刺痛變成了鈍痛。
我的視線被徐鋼老婆擋了大半。
我看不到徐鋼,但他越來越強烈的念頭鑽入我的腦海。
是徐鋼?!
他的死,是青面鬼反噬,或者其他原因?
我不是變態。之前徐鋼進廁所,我避開了,還切斷了和徐鋼的聯繫。
現在,我急忙要穿過徐鋼的老婆,進入廁所看看。
我沒感覺到青面鬼的那種惡意,可這說不定是因為青面鬼暫時沒有被徐鋼招來。
徐鋼腦海可還盤旋着那個強烈的念頭。
我穿過了徐鋼的老婆,廁所內淋浴間的水汽儘是鋪面而來。
我聞到了沖人的煙味。
徐鋼沖入我腦內的念頭也發生了改變。
「是因為我那時候……所以爸才……是因為我……」
自責、愧疚、惶恐不安……
我面前的水汽不知何時變成了煙霧。
白天聽過的老人聲音響起來。
「……那現在是這樣了。徐鋼啊,你不要房子和補償款了,對吧?」
我忍不住抬手揮了揮,想要驅趕這些煙霧。
但我的動作根本影響不到這真實的環境。起煙霧,我才是沒有實體的那一個。
「對。房子我不要。爸的遺產給徐鐵了。」徐鋼的聲音沙啞,「原本我那份,我也不要了。」
「這個法律是可以辦的吧?」老人家問了一句。
「可以的,辦好手續行。」有個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