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聞人久坐在木椅上,垂眸翻看着手中的摺子,好一會兒,才對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穿着錦衣衛服飾的男人清清淡淡地道:「鎮國公派人來尋皇后一事倒也無甚驚奇的,現下朝廷對孫恆等人的招安本就民心所向皇后倒也不算糊塗。」
跪在地上的錦衣衛聞言,又道:「卻怕皇后已對殿下起了戒備之心。」
「戒備?」聞人久便笑了,唇角似是揚起了一分弧度,眸子倒是依舊黑黢黢的沒有絲毫波動:「只要孤一日不死,皇后便永將孤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對於孤,她與七皇子,何曾鬆懈過半分?此刻又談得什麼戒備與否。」
那錦衣衛默了一默,倒也不再言語了。
「罷了,皇后那處的事孤已明晰。此次之後,鎮國公府不日也必將改口,」聞人久道,「趙睦你只管回郡主那處替孤傳個口信,讓她稍安勿躁,現下見機行事便可。退下罷。」
「屬下明白。」趙睦聽了聞人久的吩咐,應了一聲,隨即起了身,迅速地轉身離開了青瀾殿。
墨柳端着薑湯進來的時候恰巧正趕上趙睦離開,打了個照面,趙睦低頭瞥一眼墨柳手中的藥碗,略有些遲疑地道:「這可是殿下身體又有什麼不適?」
「趙大人多慮了,不過是些薑湯罷了。」墨柳瞧着趙睦便笑了,將手中的托盤一手扶住了,道,「大人也知道太子殿下身子骨弱,太醫早就囑咐過,平日裏即便是沒病沒災也須得多喝些湯水。冬日裏祛祛寒總歸是不會錯的。」
趙睦聽墨柳這般說,倒是放下心來,隨口道:「這便好。若是殿下病了,卻又不知道傳過去我家世子爺又得如何憂心了。」
墨柳也笑:「世子爺貫來是心疼殿下的。」
言罷,兩人倒也不再多說,道了個別,墨柳端着薑湯進了屋子。屋子裏,張有德正伺候着聞人久批改政務,見墨柳進來了,睨了她一眼,道:「先頭在外面喧鬧什麼?到也不怕擾了殿下。」
「張公公莫怪,」墨柳端着薑湯走上前,倒也無什麼驚怕,依舊笑着道:「奴婢也只是聽着趙大人提起世子爺,這才多言了幾句。不成想驚擾殿下,倒確實是奴婢的過錯了。」
聞人久並不接墨柳的話茬兒,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托盤上的薑湯,伸手接過,雙手捧着碗,將湯水緩緩飲了下去。
比起濃苦的藥草,這薑湯的味道反倒是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墨柳見聞人久將薑湯喝完了,復近身將湯碗收拾了,又將書案前的燭光撥了撥,這才靜靜地在一旁守着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聞人久將案頭的那一摞厚厚的奏摺全部批閱完了,那頭才擱了筆,對着墨柳道:「照往常一般,喚兩個慣使的小太監來,將這些摺子送去御書房罷。」
墨柳忙應了個「是」,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張有德在一旁替聞人久將厚厚的披風穿好了,低聲道:「夜深露重,殿下即便是心繫天下,也得仔細着身子,千萬莫要累倒了才是。」
聞人久眉眼依舊是淡淡的:「張公公近來的話倒是越發的多了。」
張有德知道自家主子不愛聽自己說這話,但是為了他家主子的身子,有些話卻還是不得不說。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這個奴才做的也是難,猶豫半晌也還是只能閉了嘴。
哎,要是世子爺還在這宮裏頭
「張公公在想什麼?」聞人久的目光瞧着前方,聲音依舊是淡淡的,「怎似的魂都丟了。」
「卻是說出來怕殿下怪罪,」張有德提着燈籠幾步跟上聞人久,笑着道,「奴才方才是在想幾年前世子爺第一次來東宮奴才記得,也是個這般冷的天吶。」
聞人久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張有德:「你倒是記掛着他。」
張有德便笑:「奴才好端端的記掛世子做什麼,奴才記掛着的,到底還是殿下。」
聞人久便盯着他,好半晌,才極輕地開了口,道:「張有德啊張有德,遲早有一天,孤得把你這舌頭給抉了去。」言罷,倒也不再看他,沿着迴廊朝着自己的寢宮走了去。
張有德站在後頭瞧着聞人久的背影偷偷樂了一樂:侍候太子這麼長時間,這些年他都恍惚要覺得自家殿下冷心冷情的恍惚要成仙了,到底也只有個平津世子,每每提起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