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事,任何有靈智的生靈皆逃脫不得,難以避免。譬如人族,不知其所生,懵懵懂懂而來,卻唯欲知其之死。意思就是人之為物,不知自己為何而生,但一輩子總在追尋為何而死,死後為何,甚至不想死。
所謂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歷來修道練氣之士,所孜孜以求的,不外乎長生不死而已。佛家亦有了斷生死之說,玄門老祖有「穀神不死,是謂玄牝」之言,可見延生避死之道乃是玄門主旨之要。凌沖耳聞生死晦明陰陽神符之名,腦中電光閃現,大吃一驚。這道神符之名他曾於太清符經之上讀到,符經所載萬年前尹濟祖師得天書三卷,經師道寶劍印,修煉玄門符術有成,創立太清門。
尹濟祖師在世八百載,符術通天,飲符制鬼,無所不能。得天詔授命,白日飛升,臨去之時,召集門下弟子百人講道傳法,便提出這道生死晦明陰陽神符之意。言道此符為祖師自創,將畢生修為融會貫通,可說是集太清門一切符術之大成。神符若成,便可逆轉生死,顛覆造化,奪造物權柄。
當場便有弟子懇請尹濟祖師傳授此符修煉之道,祖師嘆息一聲道:「此符威力至大,太干天忌。連我也只是觀想一個大概,並未煉成,豈能傳授爾等?」眾弟子失望之極,便將此事記述於太清符經之中。傳說終尹濟祖師飛升之日,也未將此符祭煉之法傳與弟子門人,這道神符可謂已成絕響。
凌沖脫口道:「生死符連尹濟祖師都未煉成,莫說傳與弟子門人了,又怎會現世於此?」那道神符中稚嫩聲音十分鄙夷,奶聲奶氣說道:「尹濟那廝十分狡詐,早已創出生死符之法,只是不敢自家修煉。他與一隻天妖不清不楚,風聲走漏,被正道眾人圍攻發難,不得以唯有親手將那天妖捉拿鎮壓。」生死符元靈對尹濟祖師全無半點敬畏之意,非但直呼其名,還出言譏損,甚至還抖出一則萬年前的秘辛。
沙通接口道:「難道當年那天妖便是被鎮鎖在靈江江底那處太清洞府之中麼!」生死符霞光流轉,似是瞥了他一眼,哼哼道:「那天妖正是被鎮鎖在靈江江底。尹濟那廝與天妖勾搭,本就未安好心,翻臉成仇,特意祭煉了一根虛空鎖鏈,另闢一處虛空將天妖囚禁。彼輩天妖受天地眷顧,生而神通,並非人族還要一步一步辛苦修行。」
「那道鎖鏈能抽取天妖法力,尹濟那廝分出七成功力,將我祭煉了出來,連在鎖鏈另一頭。那時我靈智未生,每日渾渾噩噩,只知通過鎖鏈抽取天妖法力修煉,但天妖亦能通過鎖鏈抽取我的法力。我與天妖不能共生,必要有一個化為塵土,成全了另一個!」
凌沖聽到此處,才知為何這道生死符分明是尹濟祖師親手鎖鏈,卻無半分尊師重道之意,反而滿腹怨恨。根源原來在此,尹濟祖師祭煉神符的手段太過嚴苛,如養蠱一般,優勝劣汰,動輒便是隕落之憂。不難想像當年生死符初成,便要與天妖那等天生大能爭奪元氣,壯大自家,稍有不慎,便會反被天妖吞噬得涓滴不剩。
生死符那時靈識未成,只能憑了本能拼命奪取天妖法力,可說是時時刻刻如走鋼絲,一旦失足,便是萬丈深淵,死的爽快無比。可以想像生死符能夠靈識圓滿,是遭受了多大憂患危機。但生死符既成,便意味着天妖必死無疑。
凌沖問道:「你若真是生死符,如今靈智圓滿,想必是靠了將天妖法力盡數吞噬,天妖想來是已死了罷?難怪當日在靈江洞府中,以隨天道人與大幽神君的法力,也尋不到天妖半點生機。」
當日兩撥人馬尋到靈江太清遺府,就算關押天妖的虛空渦流近在眼前,也不敢去彼方瞧上一瞧,更莫提得到天妖遺蛻。還是凌沖趁着隨天與大幽拼鬥的當口,偷用太真御神甘霖神符,祭煉了那根虛空鎖鏈,但這一來也闖了大禍。生死符與天妖被鎖鏈困鎖,彼此僵持了數千年,鎖鏈並非法寶,當年尹濟祖師祭煉時所留元神印記早被生死符與天妖兩大高手真氣沖刷消磨殆盡。
本來以凌沖那點微末的太清玄始真氣修為,根本祭煉不得這根只差一步便可成就法寶的虛空鎖鏈。偏生生死符與天妖死斗數千年,雙方真氣法力枯竭,根本再無餘力。鎖鏈無人祭煉,所含禁制次第崩潰,凌沖撿了個大便宜,以微不足道的法力在那根高達三十四層禁制的虛空鎖鏈中,頑強的留下了屬於自身的印記。
凌沖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