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防身

    思娘這道東風幾經轉向,還是讓曹司戶借到了。

    當下站在王府安置伎樂的犁壺院的辛寒和綠衣,哦,或許還得加上安王和鳳容,就是成果。

    安王嘆了口氣,一臉慚色地對身邊面色凝肅的女子說:「些末小事,我本不欲累你勞心,不料最後還是給你添了麻煩。」

    鳳容對他微微一笑:「你我之間,何須如此。既有人揭發思娘之病或因投毒暗害之實,那我身為一州長官,明知此事涉親王安危,自然不可不查問。」她轉向綠衣,「倒該多謝辛先生和辛夫人,勞動兩位專跑這一趟。」

    綠衣謙辭:「哪裏,大人言重了。」

    說話間,辛寒從思娘的臥房出來了。安王問:「辛先生,思娘到底是患病還是中毒?」

    辛寒在婢女端來的水盆里淨了手,平靜道:「既是患病,也是中毒。她該是先中隱而未發的異毒,身感不適,睡眠有礙,後不慎受寒,又體弱難愈,才發作現下久熱不退的症狀。」

    安王與鳳容對視一眼,問:「辛先生可知這是何毒?」

    辛寒說:「我見前人記事曾載明一種可致相似症狀的西域毒花,其花籽研作藥粉,顏色鵝黃,與目擊者所言放入思娘飲食的粉末顏色相同。但王爺說下毒者已自盡,且未搜得可疑藥粉,故我尚不能確定思娘所中之毒即書中所載之毒。」

    安王沉吟片刻,轉向鳳容:「我會繼續追查,天色不早,你且同辛先生辛夫人回府吧,有事我知會你。」

    鳳容點頭。

    一行人往王府大門走,突然從後面斜衝過來一個男孩,跑得太快,收勢不及,向着綠衣撞去。

    綠衣已有所感,向一旁一避,那孩子還是擦過了她,她就勢拽住孩子的胳膊,免得他撞在鳳容身上。

    那孩子站穩,抬頭怯怯地看着她,小聲道:「謝謝姐姐。」

    綠衣自出了州牧府就草木皆兵,看着孩子不像冒失的,不由看了辛寒一眼,辛寒並無異狀。她便微笑着安撫了孩子幾句,讓他走了。

    兩人回到州牧府的客院,綠衣進了裏間,才要換掉外出的衣裳,袖子一盪,掉出一張紙條。

    遺落紙片的那隻袖子正與她拽住那個孩子的手在同一邊,她一瞥見紙片就心裏就咯噔一聲,不由皺起了眉,小心將紙片拾起,等她讀完了上面的話,眉頭蹙得更深。


    綠衣忖度片刻,揚聲叫:「辛寒。」

    辛寒應聲走進來,接過她遞去的紙條,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把紙條放進燭焰里燒盡了。

    綠衣覷他神色,問:「你可願受了他的威脅?」

    這「願」字用得極妙,辛寒扯出抹笑意:「他給我找事,籌碼卻沒再加,我倒不知自己還是這麼一個情願做白工的好人。」

    他看向綠衣:「過來,我今日還未給你切脈。」

    綠衣依言過去坐下,把手腕遞給他。

    辛寒垂眸:「嗯,該換下一副藥了。」

    綠衣問:「我都已經換了六副了,一副比一副難喝,何時才是頭啊。」

    辛寒語氣悠悠:「我的藥千金難求,你多喝幾副,權當佔了便宜便是。」

    他說着,又尋出三隻小巧的瓷瓶,依次遞給她,「州牧命數自有天定,我不欲再多干涉,若她好運躲過一劫,那曹司戶必不肯罷休。你這幾日便不要離開我左右,每日早起一個時辰,我看有無辦法令你恢復記憶,好歹把武功先練回來。至於這三瓶藥,一是觸之即倒的迷藥、一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一是無色無味的慢毒,你用時小心。」

    綠衣接過來,看了看上面的簽子,笑道:「多謝先生。」

    午後,采蘭興沖沖地跑來和綠衣說:「夫人,曹司戶差人給大人送來幾塊新鮮鹿肉,冬天快過了,再吃到這樣肥美的鹿脯就又得一年了。鳳大人已經讓廚下醃起來了,若明日天氣好,就請先生和您一道在花園烤着吃。」

    綠衣心下嘆氣,這曹司戶真是賊心不死——鳳容現下不比平常人強健,不論被風吹着還是被煙熏着,後果都不堪設想。

    看來,辛寒明着不肯應他,他惱羞成怒便暗着出招逼迫了,州牧府的人肯定要來問神醫州牧大人的身體禁不禁得住這頓野餐的,辛寒若是實話答了禁不住,那無異於同他作對;辛寒若默不作聲或謊稱禁得住,那到鳳容病倒不治時又必定會被安王追責,也是兩難。

    不過,以她對辛寒的了解,他絕不屑為曹司戶隱瞞或說謊,真有人問起,他必不贊成鳳容這般折騰的。

    她們正說着,辛寒回來了,他聽到她們所言鹿肉云云,目光嚴厲地盯住綠衣:「你不可食鹿肉。」

    采蘭頓了一下,她知道辛神醫性情淡漠,卻還未見到他如此聲色俱厲的樣子,怕綠衣被訓斥,趕忙澄清:「先生誤會了,我才和夫人提了一句,夫人還沒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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