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是看他老了,以為他不中用了,一個一個的都生了別的心思。
現在卻又看形勢不對,見聖人對他寵眷不衰,一個個的又都想要重新來他這裏搖頭擺尾了。
他想起之前徐閣老和陳閣老的事,胸中的一口悶氣消了,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徐閣老還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人想要為自己爭個好前程原本沒什麼錯處,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
可是陳閣老卻實難原諒。
他把陳閣老當成自己人,當初若不是他一力主張,陳閣老怎麼能力壓那麼多人,脫穎而出進了內閣?
他讓陳閣老進內閣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幫手,好在適當的時候起些作用,充當左膀右臂,可陳御史竟然不知不覺就生出了別的心思。
從定婚事開始,就一步一步的親近衛家,把衛家當成橋樑,竟做夢想要把他拋在一邊。
只要一想到這些,他這樣歷練出來的心態也不免有些失衡,親近人的背叛,總是比敵人的咄咄逼人還來的更叫人難堪和不平一些。
如果不是這回漏了行跡,他還會蒙在鼓裏更久,想到這裏,他便笑了笑,吐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說起來,算算日子,陳閣老的案子拖的也實在是夠久了。」
董成器看了他一眼,又用胳膊捅了捅旁邊的蔣松文。
蔣松文便也反應了過來,皺着眉頭道:「只是,雖然替他求情的杜子玲死了,現在沒人再敢給他求情,可是......可是聖上到底沒鬆口要殺他,咱們這個時候動手,怕是不好罷?」
「聖上?」蔣子寧嗤笑了一聲,老而精明的眼睛裏頭閃爍着微妙的光:「聖上哪裏還管這些?」
陳御史早就已經在他心裏打上了不規矩的烙印,什麼都有的救,可是就是不忠心這一條,哪怕你多有才能,那都是虛的。
在隆慶帝心裏,他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董成器明白了,微微的翹起嘴角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了,杜子玲的事,姐夫任由松文去辦,其實也就是試探試探聖上心意的緣故......聖上既然對替陳御史求情的杜子玲如此震怒,便說明他對於陳御史更是厭惡已極,他死不死,聖上是不會關心的。」
蔣松文一愣,緊跟着便喜上眉梢:「當真如此的話,殺了陳御史,從此以後,那些人也就清靜老實了!看看現在,陳御史還只是下獄呢,徐安英就迫不及待的給咱們遞了下樓的梯子來了!」
可不就是這樣,之前徐閣老跟蔣子寧的關係可是冷的很了,隱隱有分庭抗禮的兆頭,可是現在呢?
還不是要女婿過來幫忙架橋鋪路的緩和關係?
這不就是求饒了呢麼?
既然他們服軟求饒了,其他的事也就不必再顧忌什麼了。
他嘖了一聲,冷聲道:「衛安跟沈琛得意了這麼久,也有他們這一天!」
當初衛安跟沈琛把他險些逼到牆角的那種憤怒的情緒和無力感到如今仍舊讓他耿耿於懷,他也清楚的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
現在他們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從陳御史開始,步步設局,把臨江王跟陳御史的關係拿出來做文章,讓隆慶帝厭棄了臨江王,如今更是軟禁了楚景吾,他們跟衛安和沈琛再沒有旁的路走,不是他們把沈琛衛安徹底整死,便是衛安跟沈琛的反撲。
洪新元的投誠還只是一個開頭。
接下來的幾天,蔣家門口車水馬龍,來求見送禮的人簡直要踏破了門檻。
連帶着對面的酒樓的價錢都開始水漲船高,為了在對面酒樓里能望見蔣家門口的便利,有事來求情的,來送禮的,都格外的捨得,二十兩一壺的茶眼睛都不眨的點了。
就在這樣的喧鬧里,終於又迎來了一個新年。
京城的新年向來熱鬧,今年五城兵馬司早早的就指揮着各處街道的店家都掛上了燈籠,到處紅艷艷的,格外的喜慶。
除了紅的燈籠,到處招呼的小攤販也讓前半年顯得格外蕭瑟的京城徹底熱鬧了起來,大家都甚至有些忘記了前陣子剛被軟禁了的臨江王府的世子了。
本來朝廷的風就是一陣一陣的刮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只要不影響底下的人過日子,那便不算是什麼大事。
一百四十九·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