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縣州牧府。
盧植的靈堂前,整整三百零一顆人頭,被公孫瓚拿來祭奠恩師。為首的,正是扶羅韓的首級,已是面目全非,皮肉耷拉,餘下的三百顆,則堆成三座小山也似的。
再加上靈堂內,燈燭昏暗,煙霧繚繞,所有參與拜祭的人,都大覺這裏陰森可怖,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徐庶也不例外。
公孫瓚殺了扶羅韓一行,當即就率眾回到城內,一應祭拜事宜,也早就準備好,徐庶作為并州牧呂布的特使,當然不宜就此前期歇息,為禮儀記,都得忍着不適,親自前來參與祭拜。
可是,只要抬頭看到靈堂前那三座血肉模糊的人頭小山,徐庶縱然年輕時也曾任俠尚義,親手殺過人,又遊歷多地,見多識廣,膽識過人,此刻仍舊心裏一陣陣驚跳。
他在祭拜完畢,起身時,突然想到一事,如若盧植地下有靈,見到得意門生公孫瓚以如此血腥殘忍的方式祭拜,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這個假想,徐庶也只是稍稍那麼一想,就此擱下,強忍着內心的不適,趁着公孫瓚帳下諸人都在的大好時機,仔細旁觀揣摩。
這也是他來此的一大重要原因,如今的幽州,已被公孫瓚掌控於手中,那麼,將來終有一日,主公呂布或是要與公孫瓚合作,或是要與公孫瓚為敵,總歸是要與公孫瓚打交道的,而現在未雨綢繆的多了解些,都有可能在將來派上大用場。
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眾人才祭拜完畢,公孫瓚此時卻在左右扶持下,再次跪倒到恩師盧植靈堂前,伏地嚎啕大哭。
他的哭聲,倒真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情流露。
徐庶心裏有此判斷,來薊縣前。他就曾多方了解過公孫瓚的為人,知道他這人也頗重情義,在幽州諸君,聲望不俗。對恩師盧植的情義,也是真情實意。
有公孫瓚帶頭,盧植的一應家屬,還有屬官,也紛紛號哭起來。一時間,靈堂為愁雲慘霧所籠罩,聞者無不垂淚。
徐庶心有所感,兼且對盧植一直心存敬慕,也陪着掉了不少熱淚。
良久之後,公孫瓚才在左右的扶持下,收起哭聲,站起身來,他就這麼立在盧植靈堂前,淚眼浮腫。掙脫左右的扶持,挺直腰背,左右掃視,立時大有鷹視狼顧之感。
「恩師視瓚為子,瓚未能盡到人子之責,規勸恩師,致令劉虞妖言惑眾,陷恩師於死地。如今雖殺扶羅韓,為恩師雪恨,可是……」
公孫瓚陡然提高聲音。近似於是在用沙啞的聲音嘶吼,「可是劉虞,畏罪潛逃至涿郡,對恩師之死。至今未有一個說法,孰可忍孰不可忍!」
靈堂中一片沉寂,就連盧植的家屬,以及靈堂後屏風隔開的女眷,此時也都停止了啜泣。
公孫瓚再次環顧掃視,右手猛然往下一揮。吼道:「當然不行!扶羅韓乃是致恩師身死的元兇,可劉虞,亦罪不可赦!」
就在這時,州牧府外,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喧鬧,昏暗的燭光下,公孫瓚緊皺雙眉,不待他出聲吩咐,早有人出門,匆匆前去查看。
「劉虞以為躲在涿郡,我就拿他沒辦法嗎?我已聚集大軍,三日後,當盡起大軍,誓要拿劉虞人頭,前來奠基恩師!」
徐庶聽了,心中已是大起波瀾。
幽州十郡,如今已大半落入公孫瓚的掌握之中,只有涿郡,太守韓卓,乃是大司馬劉虞的門生,盧植身死這麼久,韓卓只是派人前來做了個樣子,就再沒有其他反應。
如今公孫瓚聚數郡之力,悍然興兵,劉虞和韓卓再如何整兵備戰,也多半不敵。
而徐庶想着的,其實更為深遠。
公孫瓚此舉,無異於開了一個先河,如若劉虞和韓卓不敵,繼續難逃至冀州,照公孫瓚此刻的強硬姿態,只怕會率大軍繼續南下,深入冀州境內。
這個先河一開,也就無異於宣告着,天下大亂,州郡各自擁兵自重,相互攻伐的亂世,正式來臨。
此前在潁川書院時,徐庶就以為天下大事已不為,後來北上太原,出雁門關,與呂布長談,更是增添此等認識,故而此刻一聽公孫瓚此等豪言,立刻就意識到此舉對天下大勢的重要意義。
沉思之際,府外的喧鬧越發響亮,並往內里蔓延而來。
171 劉玄德千里送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