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聞言一愣,轉頭看去,面上先是一喜,而後一沉。
即使已有兩年多未見,孫堅還是第一眼,就認出領頭的騎士,正是他的長子孫策,只是比之他記憶中的那個長子,要高大得多,也英武得多。
「父親!」
孫策的大叫聲遠遠傳來,帶着欣喜,腳下卻不停,仍舊磕打馬股,策馬飛奔而來,而他身後的騎士,則已在減速。
塗山山頂方圓並不大,形如倒扣的鍋底,頗有些坡度,孫策如此策馬狂奔,看得程普心裏都是一陣發緊,直至奔至近前十來步,見孫策這才勒馬急停,駿馬嘶鳴,馬蹄前撐,碎石飛濺。
孫堅更是臉色頗有些不虞,雙眉緊鎖,盯着下馬的孫策,喝問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還如此魯莽?」
即便程普有心為少主孫策說上兩句好話,此時也都覺得,在這般窄小的山頂,如此縱馬疾馳,的確是不太妥當,當下就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只是含笑看着英武不凡的孫策,在一旁暗自點頭。
孫策面色一紅,兩年多來乍見父親,沒想到頭一句,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喝罵,任他如何豁達開朗,此刻也是臉上訕訕的,只是轉眼間,他就將手裏的馬韁一甩,單膝着地,乾淨利落地肅容稟道:「父親,孩兒前來軍中效命!」
「胡鬧!」
孫堅更是有些惱火,喝斥一聲,胸膛起伏,深吸緩呼,如此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怒意,可說出的話,還是如同喝問:「你不在家侍母照顧幼弟,跑這裏來作甚!」
程普哈哈一笑,對孫堅道:「主公勿惱,少主如今年過十七。兼且英武不凡,行事有些欠妥,也是情有可原。」
「嗯!」孫堅臉色和緩下來,看向孫策身後站着的少年。看起來比孫策要小上一些,面帶恬淡微笑,面容俊朗,身形挺拔,雖不似長子孫策這般壯實。卻也令另有一番英武之氣,不由大起愛才之心,問道:「你是……」
少年踏前兩步,就在孫策身後側半步處,單膝着地,雙手抱拳,禮道:「舒縣周瑜,叩見伯父!」
他的聲音很乾脆,聽起來令人大覺舒服,孫堅默念兩聲「舒縣周瑜」。突然雙眼大瞪,問道:「你可是周公之後?」
這個周公,當然沒有人會誤解為已作古千餘年的那位周公,周瑜再拜,答道:「是,從祖父諱景,曾官至太尉,從父諱忠,朝中衛尉,現今仍在長安。」
「果然是周公之後!」
孫堅感慨一句。踏前幾步,越過孫策,雙手扶起周瑜,連聲嘆道:「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堅傾慕周公久矣,惜乎只在幼時,有過一面之緣。」
扶起周瑜後,孫堅才扭頭對着孫策低喝一聲:「起來吧,怎麼。要為父扶你起來麼!」
孫策聞言跳起身來,對着周瑜微微一笑,示意他沒事,轉頭正見到父親孫堅嚴厲的目光,心下一陣慌亂,忙不迭地手指周瑜,道:「父親,瑜弟乃是孩兒的結拜兄弟,此番聞聽父親率軍渡江,正欲與孩兒一起,投入軍中效力。」
程普見孫堅面色又是一沉,忙搶在孫堅之前,搶先一步道:「主公,少主已快成年,少年心性未定,正該主公帶在身邊多加磨礪才是。」
孫堅沉吟一下,有些無奈地點頭應道:「嗯,德謀說得是,還不見過程叔父!」
這後半句,卻又是喝斥孫策的,駭得孫策忙又拜下,就連周瑜,也是以子侄禮拜見。
程普虎目含淚,扶起孫策和周瑜,感慨着對孫堅道:「主公,一眨眼,少主已是英武少年了,想當年,我等四人,共奉主公,那時少主尚為稚子,如今,少主如此英武不凡,公覆(PS:黃蓋)和大榮(PS:祖茂),卻再也看不見了……」
一席話,程普已是欷歔哽咽,熱淚盈眶,雖則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程普,韓當,黃蓋,祖茂,四人共在孫堅帳下多年,同生共死過的情誼,雖未曾結拜,卻與結拜兄弟無異。
如今,黃蓋和祖茂已死近兩年,屍骨葬於異鄉。
莫說程普心裏頭難過,感慨,就是孫堅,亦是眼圈一紅,抬頭向天,感慨道:「是啊,一眨眼,就是兩年了,就是李傕,郭汜,也已命喪於長安,公覆,大榮,在陣前慷慨赴死之景,卻猶自歷歷在目,宛如昨日。」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