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一行三十餘人,只是縱馬奔上片刻,就發現,大道上匯聚的民眾就越來越多,大多衣衫不整,顯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然後倉惶拖家帶口,往聽起來騷亂稍輕的東城匯聚。
親衛統領心急如焚,可是任憑他以及一眾親衛喊破喉嚨,一行人雖然騎着馬,可仍舊如被泥沙所阻礙的小舟,絲毫動彈不得,要是憑他的性子,這個時候,就敢大開殺戒,殺出一條路去,可是這個也僅僅只是他的念頭而已,壓根就不敢說出口。
依盧植的性子,哪怕情況再危急,他也斷然不會任憑手下殺戮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
「使君!」
親衛統領對着盧植無奈喊道,盼着盧植能下令,殺出一條血路來。
盧植則看着身前身後的洶湧人流,以及漸漸接近的喊殺聲,臉上佈滿焦慮,馬鞭一指大道旁的小巷,吩咐道:「棄馬,從這裏進去!」
眾人得令,棄馬護衛着盧植,奮力擠開一條路,竄進小巷中,再依盧植的指令,尋了一處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宅院,躲了進去。
這處宅院並不大,也就三間主房,外加兩側的廂房,不過躲個二三十人,還是毫無問題。
耳聽着外面的喊殺聲由西往東一路席捲而過,而後又在全城到處響起,這處宅院所在,反倒如暴風雨中的一處避難所,平安無事,眼見着天色漸亮,喊殺聲終於漸漸消停下來,一眾親衛對盧植的敬佩,真箇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自藏身的宅院出來,一行人回到貫穿全城東南西北城門的縱橫大街,觸目所及,到處都是伏屍,死狀各異,男女老幼皆有。更有不少女屍,衣衫不整,空洞的雙目直瞪着天空,身上到處都是淤青和傷口。顯是死前曾遭受過凌辱。
如此慘狀,形如人間地獄,大街小巷中,皆是一片死寂,城中狼嚎聲響起。時不時還能見到野狼的身影。
盧植一向溫文爾雅,可是此刻,面容扭曲,雙手握拳,因用力過猛,指節都微微發白,顯是心裏憤怒異常。
親衛統領不敢在此多待,低聲喝令道:「護好使君,快走!」
一行人順利出得東門,可是戰馬盡失。只能憑雙腿,走出這片人間煉獄。
出城不過里許,前方大道盡頭,突然湧出一片騎影,還沒等盧植一行反應過來,騎影驟然加速,直奔而來。
片刻工夫,一眾親衛團團將盧植護在正中,個個面色灰敗,蓋因這隊騎卒。並不是漢軍,而是鮮卑騎卒,領頭的,正是昨日夜間與大司馬劉虞和幽州牧盧植暢飲的扶羅韓。
鮮卑騎卒足足有三百人。人人馬鞍上掛着數顆人頭,圍住盧植一行,興奮異常。
「扶羅韓,你已歸順朝廷,如何出爾反爾,大肆殺戮?沒有王法了嗎?」
聽到盧植如此義正言辭的訓斥。扶羅韓仰頭朝天,哈哈大笑,只是笑聲沙啞,其中帶着亢奮過後的疲憊,還有憤然。
「王法!」扶羅韓笑畢,冷笑連聲,「誰的拳頭大,誰就是王法,你們假意與本帥和談,卻縱兵攻殺我弟步度根,既然如此,你們就都得死,為我弟殉葬!」
說到後來,扶羅韓已是聲嘶力竭地狂吼怒呼,不待盧植答話,他直接大喝一聲,縱馬衝殺上來。
在他身後,三百鮮卑精騎同時發動,宛如一道鐵蹄巨浪,撲向盧植等三十餘人。
只是一個突擊,鐵蹄巨浪只是稍有阻礙,就自盧植一行所在滾滾碾過,鐵蹄之後,只有一地的屍首。
潘縣位於上谷郡,往東越過廣陽郡,漁陽郡,才到右北平郡,郡治上垠,靠近遼西郡。
右北平太守公孫瓚,此時並不在上垠,而是已到漁陽郡境內,正在趕往廣陽郡薊縣,試圖阻止恩師盧植聽從大司馬劉虞之言,讓他不要試圖招降鮮卑扶羅韓。
可是,僅憑時間推斷,公孫瓚都知道,他這個時候趕往薊縣,只怕為時已晚。
日落時分,一行百餘騎,順着寬敞的驛道,一陣風般疾馳,驛道遠處,正是漁陽,乃是郡治所在。
只是花了兩天工夫,他就自駐所所在的上垠,途徑所轄境內的無終城,趕到漁陽,一路上可謂是快馬加鞭,少有歇息。
順利入得城內,公孫瓚徑直往見漁陽太守饒斌,獲知薊縣並無新的消息傳來,才放下心來。
165 盧植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