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readx;    金墨十八歲得了天花,病勢洶洶,無藥可醫。全閱讀( 千千)/(..首發)

    天花在那會兒是絕症,沒有回春的妙手,一天碗藥湯,捱過來就能活命。金墨的造化顯然不好,病了十來天,發燒說胡話,痘在皮下時隱時現,總不破花兒。佟述明在內務府當值,和醫院的御醫相熟,賣賣,請到家裏來給大妞瞧病。誰知道醫看了直搖頭,那時候金墨兩頭晃蕩,已經不成事了。

    「要不……」醫在銅盆里盥完了手,愁眉苦臉回頭看一眼,嘆着氣道,「挪挪地方?沖一衝,興許就好了。」

    大聽了掩面抹淚,北京有這個講究,人不能死在炕上,老話說背了炕去了,也就是倒霉到家,以後不順遂。醫表達得很委婉,變相告訴你,人不行了,準備吉祥板吧!吉祥板是塊朱漆鋪板,專門停簀用的,上了那塊板,就意味着離死不遠了。

    因為患的病傳染,一家老小都不敢靠近,跟前只有兩個出過花兒的僕婦伺候。老領着眾人在抱廈里等消息,暗夜寂靜,唯有風聲陣陣。突然後間裏嚎啕起來,眾人心頭一涼,知道人過去了,頓時上下嗚咽悲鳴,哭聲震天。

    白紗燈籠在檐下搖曳,有細碎的沫飛進來,觸臉即化,這是今冬的頭一場雪。

    一個哈哈珠1爬上房頂,手裏揮舞着白綢,用淒涼的語調哭喊:「天晴了,下雨了,蛤/蟆骨朵兒2長腿了……風停了,雨住了,蛤/蟆骨朵兒不行了……」然後細數亡人生前的好處,這種儀俗叫哭喪。

    侯在宅門外的人翻身上馬,直奔正白旗錢糧胡同。胡同里住着大士容蘊藻,他們家剛死了長,正候着這個信兒。

    家裏一個勁地催促,「快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容中堂反倒猶豫了,「佟家是內務府,門第不高……」

    他抽出帕哭天抹淚,「這會還計較什麼門第?包衣怎麼了,皇上的心腹,御前紅人兒!」連推帶搡,把容中堂架上了轎。


    等着一個人亡故,說實話很殘忍,但也是沒辦法。活着的姑娘緊俏,死了的更搶手。尤其他們這樣的人家,要尋一門合適的好親很難。容緒死的時候沒定親,家裏老捨不得,怕他在下面孤單,所以一哪家閨女不行了,就打發人在胡同里候着,怕去晚了讓別家搶先。

    佟氏呢,老姓應該稱佟佳氏,屬內務府鑲黃旗。全全閱讀內務府說穿了就是皇帝家的帳房,雖為家奴,但深受皇恩。宰相門前七官,到了皇上跟前,少說也是四往上走,因此出任高官者不乏其人。

    提起內務府,沒人不知道,闊得出名,佟佳氏尤甚。他們和別的包衣不同,不是因軍功,也不是因科舉。佟家是所有內府世家中與皇帝最親的,那家老祖是高皇帝乳母,撫育兩代幼主成人。溘逝時追封奉聖夫人,且得了一個天大的恩典,凡族中女,一律免於選秀。這是旗人們求不來的好事,也說明了佟家的閨女高人一等,因為功勳本就是女人掙來的。

    可是再榮寵有加,內旗和漢軍外八旗之間仍舊有道鴻溝,即便通婚,也是低來低往。內旗的包衣高攀不起外八旗的官員,漢人自有漢人的驕傲,哪怕娶不上媳婦,也絕不將就。

    然而現在不將就不成了,恰逢節骨眼兒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哪個漢人大員家死了閨女等着你去說陰親呢,這裏有個現成的,你猶豫了,眨眼姑娘就許給別家了。

    容中堂還是跨進了佟府。

    府里正治喪,孝幡裝裹從外面運進來,天上飛雪,披麻戴孝的奴才躬腰往來,這場景熟悉了,容府前不久剛經歷過。容中堂掖手立着愣神,中上有人匆匆趕來,未到近前先作揖,「家下亂成一團,失了體統,請中堂見諒。」

    容中堂忙還禮,「不請自來,是我失禮在先。」

    佟述明強打起精神,將他迎進了偏廳。

    也經不得兜圈,容中堂簡明扼要地說清了來意,「兩個孩早卒,做爹媽的心是一樣的。你看兩家交好,你我又是舊相識,結門親吧,叫孩們有個伴。」

    如果是給活人說親,那是再好沒有的。跳出內務府的圈,和外八旗認親家,不說榮辱,多少是個照應。可惜要的是剛咽氣的閨女,這種「骨屍親」差了一截,名頭上的親家,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述明撫了撫發燙的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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