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因為生產是大事,西一長街的門禁破例都打通了,方便宮人往來。熱門小說首發】皇帝御十幾年,有過位公主,上年歿了一位,現在仍舊是倆。盼兒盼綠了眼,所以禧貴人這胎被寄予厚望,派大總管譚瑞盯着,一有消息好即刻向御前回稟。
頌銀來的時候產房已經佈置起,尚宮嬤嬤們忙進忙出,倒還算有條不紊。譚瑞見了她上前行一禮,攏着兩手說:「傳到我那兒時嚇我一跳,時候不對,原該月底的,也沒有提前那麼多的道理呀。」
頌銀隔窗聽動靜,一面附和,「誰說不是呢,興許是動了胎氣了,醫瞧過沒有?」
譚瑞伸指撓了撓帽沿下的頭皮,「瞧了,說孩大,端午過後算足月。」
她哦了聲,「既這麼就放心了。」恰好出來個嬤嬤,攔了問情況,只說早呢,頭胎生得慢,且要等着。她回身搓手,「我不懂這個,打發人往家傳話,五更的時候我阿瑪進來料理,這之前有什麼事兒,還請譚掌印替我擔待着。」
譚瑞並不緊張,笑道:「您放寬心吧,這兒是皇后娘娘寢宮,自有人拿主意的,咱們樂得自在。」
頌銀才想起皇后來,問人在哪裏,譚瑞沖產房努努嘴,囫圇一笑。
頌銀明白他的意思,畢竟是皇后,身份尊崇,本該在殿裏聽信兒的,這回陪生,未免失了體統。可人家是主娘娘,大伙兒都不好說什麼,橫豎有她坐鎮,他們這些人反倒閒在了。然而她心裏終歸七上八下,按說八個多月了,就算早產,孩也能活,但豫親王在那兒着,這孩恐怕凶多吉少。她心底里還是向着皇上的,怨只怨人在矮檐下,她做不了主。如果產下的真是個死孩,她良心上必定過不去,現在只能祈盼着出奇蹟,往藥里加的莪朮沒起效,孩活着,且是位公主,那就皆大歡喜了。
可惜世上沒有這樣順風順水的事兒,她籠着袖站在燈籠底下的光帶里,看見宮門上有小監挑着羊角燈過來,後面跟着慈寧宮的馮壽山,她就知道沒希望了。如果單是一個豫親王,未必那麼難對付,但他有後撐腰,情況就不一樣了。皇帝的悲哀在於生母向着別人,就像一個家,人心都是散的,早晚要敗。都是自己生的,能偏心成這樣,帝王家的女人真和常人不一樣。
馮壽山到跟前,掃袖打了一千兒,「小佟總管早到了?老佛爺那兒得了信差我來瞧呢,眼下怎麼樣了?」
頌銀雖厭惡他,卻不能得罪他,只得放了個尋常語氣說:「發作沒多會呢,等着吧!」
馮壽山又和譚瑞搭訕,一驚一乍的,像多少年沒遇見的老夥計,透着假到骨里的虛偽勁兒。全閱讀
頌銀別開臉,不願意聽他們胡扯,轉身讓夏監領上值房裏等候。全閱讀夏監伺候了茶點,站在門前往外看,猗蘭館裏傳來禧貴人痛苦的嘶喊,他牙酸似的吸了口氣,「發作得快,看着來勢洶洶。」
頌銀聽他這麼說,有心打探,「我們先前還說呢,早了二十來天,真沒想到。」
夏監說是,「打了皇后娘娘一個措手不及,得虧樣樣都是現成的……入夜吃了一盞甜棗羹,那會兒就說肚不舒服,沒想到亥時羊水就破了。」
頌銀不便問多,只打聽禧主兒精神頭怎麼樣,夏監說還成,「就是疼得厲害,犯了一陣暈,皇后娘娘讓人備參湯給她提氣兒,緩過來了,後來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精神好點兒,即便孩不中用,至少能讓母親活下來。頌銀坐在那裏,人是木蹬蹬的。很討厭勾心鬥角,可是沒辦法,身在其中,不得不周旋。哪兒有清平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混沌,像淹在水裏似的,拼着命往上游,冒了頭,發現天還是灰濛濛的,永遠掙脫不出去,除非你死了。
時間慢慢流逝,值房有鍾,她就那麼不錯眼珠地看着那兩根銅指針,一杯接一杯地喝茶。終於過了四更,立夏之後日長,寅時刻天邊泛起蟹殼青,整個紫禁城籠罩在昏昏的晨色里。她起身出去看,猗蘭館裏燈火通明,禧貴人的聲音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接生嬤嬤的吆喝,十分激昂地加油鼓勁,「再來再來……看見頂心了,小主兒別睡,來來來……」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