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行進時,忽見頭頂雲團旋動,呈龍盤之像,又見旋窩中心一道金光從下界而來,沖天而入,梵志被此氣擋住去路,望下一看,見血海之中,有金光源頭,遂降落雲頭,未曾想血池中竟有一朵金色的蓮花,蓮花打開,上面半躺着一個和尚,如同睡佛,手中持一根木勺,正悠然的掏着耳朵。
梵志起手道「貧僧梵志和尚,拜見尊者,請問尊者是何法名?」那羅漢不理不睬,兀自說道「何人在我耳邊刮噪,惹我淨土清修?」梵志道「尊者莫不是挖耳羅漢?適才看門羅漢倒臥冰獄,恐有性命之憂,貧僧既無靈丹妙方,又無回春之術,亦不忍遺落他,欲尋眾羅漢相救,正巧遇見尊者,還請成全。」那羅漢笑道「你把九環禪杖給我。」梵志忙扔將過去,那羅漢把禪杖往血池一插,那禪杖果是法寶,立在水面,瞬間金光四射,瀰漫了這血海之獄。梵志又將看門羅漢舉起,意欲遞過去,那羅漢也不接手,瞧也不瞧一眼,竟又倒地,反側着身體道「寶杖立地,高枕無憂矣!」遂即鼾聲大起,梵志喊道「那尊者,既是淨土,為何不能避護同門道友?」那羅漢在夢中言道「耳根不清,何以解脫六根?莫吵莫鬧,我不與你計較,此處空闊,你率性而為吧。」
梵志叫道「你與他同在靈山拜佛,何以見死不救?」那羅漢不再作聲,鼻息均勻,顯是已經熟睡。梵志無可奈何,又看着懷中之人,只得苦笑一聲,道「他倒放得開,我卻放不下。」一時間思緒亂涌,自言自語道「我佛何曾有個勸善的法門?莫不是我慧根不足,竟誤入歧途?」又見那羅漢在金光中酣若赤子,道「他耳根清靜,難怪能在這污濁之地開避一方淨土?」
他忽得想通,即念起一個拘神的法咒,即聽見有人喊道「爺爺矣!莫念,莫念,小神來也!」梵志尋聲望去,見田梗上鑽出來一個童子,黃髮雙髻,骨清神爽,穿羽衣道袍,竟是個道童。那道童起手道「大仙,失迎失迎!」梵志還禮道「你是何人?」那道童笑道「小道乃此間獄神,大仙適才拘我前來,又會如此問我?」梵志道「貧僧看你不過三尺童子,何像一個獄吏?」童子道「大仙不知,小童本是天上小仙,在太陽星君日宮當值,那星君座下月老丟失法寶,怪罪一干人眾,連累小童被貶,無奈何在此守護,只是音容未變。反觀大仙乃出家人,怎會流落此間?」梵志道「出家人為何不會?」童子道「此間乃血海獄,專司沾親帶故之人,出家人不染俗塵,無三親六故,怎會墜落此間。」梵志道「此話錯矣,出家人亦是父母所生,亦有同胞,怎會沒有親故?」童子道「大仙所說及是,只是出家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有親勝無親,有故亦無故,所以不入此間。」梵志笑道「如此說來,有親有故反而罪大了?」童子道「正是,你不聞:
寒門出逆子,富不過三代。
在家惡勝虎,出外病似貓。
親朋名利場,面子毀一生。
世間傷命案,多是故舊人。
梵志指道「那血池中有個羅漢,你可知他有什麼親故,也墮落此間?」童子道「他羅漢金身,本來難知,但他臥在血池中,卻是不難,我喚之即來。」那童子從懷中取出一沓紅絲,晶光閃爍,他把紅絲一揚,倏然鑽入血池,又纏在金蓮根莖上,那金蓮沾染了血污,金光乍熄,忽聽得哭聲、笑聲、整個村莊似活了一般,吵鬧喧譁,從村里跑出許多人來,直奔田梗上。與梵志二人擦肩而過,足有上百人,圍着血池喊叫,有喊兒子、孫子、父親、伯伯、叔叔、岳父、姑丈、女婿、舅舅、姨夫、哥哥、弟弟……,童子拍手笑道「好好好!他九族的親人盡在此間,看他管與不管。」
有人喊道「蒼天有眼,後生娃終於修成活佛菩薩啦,我族人再不用在這血海獄中受苦受罪了!」這些人喊了許久,不見回應,便一個一個跳下血池,朝中心游去,那羅漢真聾真啞,雙眼不睜,仍睡得香甜。眾親眷族人回了一圈,見沒得響應,紛紛哭嚷,有人道「兒啊!快醒醒!你可不能辜負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啊!」有人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生前得眾人福蔭,死後理應帶我們上天享福去!」有人怯怯的道「他那時出家為僧,我們莫不是笑他、罵他,得罪了他不成?」有人憤然道「我們那時是有些對他不好,誰曾想他是個真佛,我們被打落此間,說是不敬佛法,就是因為罵他才惹的禍呢!」眾人道「正是,正是,地藏王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