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三畝見方，邊緣處幾堵並不算高的牆壁上，各自一個「武」字龍飛鳳舞，煞是惹人眼球，坑窪的地表略有年歲，偌大的演武場上，幾攤已經乾涸的血跡分外顯眼，這裏已經算是被清理過了，但視野開闊，卻不適合下水道的老鼠們躲避日光。
邊緣的幾個武器架子上早已乾淨，站在中央的兩人目光中都有不可言表的怒火，黑暗的角落裏許多雙眼睛正在打量着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加上外圍甚至於演武場內遊蕩的幾隻哥布林作為觀眾。
韓文卻是開始重新打量眼前這個正在嚴格控制自己暴怒情緒的少年，收發自如他的確無法做到，但暫時的壓制卻還是沒有問題的，然而他的憤怒顯然與所迸發出來的氣勢，給人的壓力，甚至於身體的強大有着相當的關聯。
以憤怒為食量的種族麼？這種遠古種族的血脈究竟蘊含着什麼樣的力量，無人知曉，但終究能通過一些方式以窺其斑，方才他的確有些顧忌，卻也絕非有所保留，畢竟對上這樣一個傢伙，若是還心存保留，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但……
韓文腳下划過半圓，左手平伸，手掌向上，右手背在身後，長刀即在，韓文甚至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但卻莫名的覺得，又似乎身體內有個奇怪的聲音告訴自己，這樣絕對可以打得過那隻笨猩猩，卻並非鬼神那樣清楚的聲音，倒更像是種感覺。
韓文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但張賀卻不會管那麼多，他只知道終於可以放開打了，心中正是興奮，面帶瘋狂的看着韓文，徑直衝了過來。韓文卻是不慌不忙，呈弓步半退，左手探前，右手持劍，竟是輕鬆將其攔下，卻不光是變身大猩猩的張賀有些懵，連韓文自己也有些懵，這從持劍之手上，韓文分明能感覺到巨大的壓力，但正面面對如此強大的力量，他居然能攔的下來！
轟~
帶着強大的力量，以及失去目標的慣性，一頭栽倒在地，竟是結結實實的一記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
呸！來不及將一嘴的泥土吐掉，張賀趕忙一翻身，一把長刀已經落在方才所在的位置。
「嘁！反應還挺快。」
卻未等韓文收刀，只覺得小腹一痛，整個人差點倒飛而出，只將長刀插在地上，退後十數步才勉強止住身形。
韓文只覺得口中一甜，張賀的腿腳還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了的，五臟甚至都有些錯位，若是個正常人，只此一下沒半個來月躺在床上，絕無下地走路的可能，但韓文只是平靜的緩了口氣，嘴角更是溢出絲絲鮮血，左手已經重新提起長劍，擋下了張賀接下里的動作。在對方瞠目結舌下，長刀狠狠地刺向張賀的腹部。
咣當！
從昨日拿到手，便在韓文手中飽受摧殘的長刀，在被韓文當成減速器之後，更經歷張賀手刀重劈，終於承受不住，達到了它的極限，終於徹底報廢了。
張賀在打掉了韓文的武器之後，突然丟出一把粉末，如白色迷霧，他本人更是爆退幾步，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腹部，眼中的憤怒更是近乎實質，韓文的行為何其驚險，速度何其之快，就算張賀竟是能抓到如此時機，將韓文的長刀破壞，但那一刀卻也是受到實處。
張賀反應迅速，沒有讓那一刀再攪一下，否則這次就真的危險了，但即便如此，這把長刀怎麼說也算是個魔法武器，那深邃的血槽也足夠張賀喝一壺了。
相較於此，韓文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白色迷霧嚇了一跳，後跳幾步，但這白色迷霧卻比他想像中的速度更快，粉塵阻隔在韓文與張賀之間，而當韓文看到這些粉塵越來越近，鼻尖也接觸到這粉塵的最初，眼睛卻是突然生疼的厲害。
再加上空氣中那份難言的味道，此時他還如何不知道，這分明就是那些所謂的傭兵慣用的伎倆，白石灰！
「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你居然也用的出手！」風度坡內沒有傭兵鬥毆，就算真的有，也是那些醉鬼發酒瘋而已，如何會有相對正規，相對惡劣的爭鬥，要用得上這種惡劣的東西，再看看他這幾日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
尊貴而優雅的魔法師大人，性格有些糟糕甚至已經有些墮落的前聖騎士，但所謂墮落也只是開始飲酒暴食而已，陰險手段這位騎士不知道，也不屑於用，對此早有耳聞，應該隨時準備避開這些東西的韓文，卻在其真正眯了眼睛之後才陡然發覺。
張賀並沒有慘叫，只是額頭豆大的汗珠直冒，眉頭緊鎖，甚至連嗯哼都沒有發出半點，韓文還以為自己這個對手想要做些什麼偷襲的事來，畢竟連白石灰都用上了，那前來偷襲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只見的韓文很快便穩定心神，豎起耳朵希望聽得到哪怕絲毫動靜，但同樣防備韓文的張賀卻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哼。
焦躁麼？當真正遇到那些傭兵在手中炫耀的石灰粉後，他也迅速記起那些醉鬼們跟他炫耀的這樣那樣的手段和心態。
傭兵，永遠是最短命的職業之一，特別是那些年輕的傭兵和自大放肆的傭兵，單純嗜酒如命的醉鬼同樣很少會再次回來，但能與韓文混的熟些，甚至經常與他開玩笑侃大山的，卻是些有些年歲的傭兵，而這些已經算是老兵的傭兵們，無疑是在各種各樣危機中活下來的幸運兒，但幸運永遠也不會眷顧那些不曾有準備的人。
「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絕不能慌亂，就算你的對手強出你千倍萬倍，最多也只是去想着如何尋找一條通往生存的路線，而不是慌亂的放棄，沉穩點，像個漢子，這樣你才能找到通往或者的道路。」
「這個世界很新奇的，我們曾經~嗝~看到一個相當漂亮的美女，你知道小軒子咋地，那小子差點直接就跟美女來一發了~嗝~你知道那美女是啥，一個~嗝~一個…一具骷髏的呢？」
「粉紅骷髏麼，你又在講這件事，單是我就聽了十來遍，你還要講多少遍啊，不過這糙老頭雖說人不咋地，不過這件事似乎是真的，在冒險的世界中，有很多奇怪的東西，你的眼、耳、鼻都有可能欺騙你，但如果你真有這樣感覺的時候，那就相信你的感覺吧，直覺那東西雖說很多人都覺得是瞎扯，但有時候也的確很有用的呢，你只要給我一枚銀幣……」
「你這混蛋又在宣傳你那奇怪的理論啊！我難道沒有說過麼，你若是再瞎說這樣的話，你就永遠也別踏進此處半步！你的耳朵是用來出氣的麼！」
曾望着被曾經的老闆提留着耳朵，丟出去的酒鬼，韓文卻是頭一次對可能算是武道的東西有了點滴興趣，雖然從未成功過，但此時……
合上那暫時什麼也看不到的雙眼，韓文用心感受周圍的一切，不用極細微的氣味差別，也不用那甚至微風拂過草木的聲音，令他心中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靈台一片空白，分明緊閉的雙眼卻似乎看到了什麼。
模糊的影子，模糊的世界，卻似乎能勉強「看」
第29章 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