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葉明漸漸醒來,隱隱覺院外吵嚷,並院內陣陣腳步之聲。他方一清醒間,但覺神清氣爽,周身通泰。靜氣凝神間,院外吵嚷之聲盡皆入耳,字字句句,清晰可聞。只聞得院外一個略顯粗獷的聲音,沉聲道:「各處祭酒,可是都來了嗎?!」這聲音聽來極是熟悉,正是出自賈大茂之口。
賈大茂言罷,葉明復又聞得一人輕聲道:「賈祭酒昨日接到天師後,弟子便放了消息出去。這宋國之境,各處祭酒大多已然回應。各州,亦是盡皆推舉出了祭酒,連夜前來赴會。北徐州新昌祭酒毛祖盛、南兗州廣陵祭酒韓頹、南徐州晉陵祭酒薛賽虎、南豫州臨江祭酒祖慎、揚州丹陽祭酒蔣延年,已然在趕來的路上。此刻,此刻怕是該已然到建康了。唯有那豫州路遠,便托南豫州臨江祭酒祖慎,代為參會。」
賈大茂聞言,略一沉吟,道:「我教自孫、盧兩位天師羽化之後,南方之境,便再沒有大祭酒統屬。我昨日,教你放出消息,今日一來拜見天師,商討禦敵之策。二來,也推舉新一任大祭酒出來,各州可是認同嗎?!可莫待到天師走後,便再沒了統領。」那人聞言,沉聲道:「弟子暗中打探過了,此次代各州前來的,皆是於當地甚有權勢之人,且各個武功高強。此番,怕皆是對大祭酒之位……」
葉明聽到此處,心下暗忖道,各州既然各有高手,何以到推舉大祭酒時,方才出現?轉念一想,又暗嘆道,是了,是了!這便該是天師道久無統御之故。沒了統御,方才各自為戰,教那鬼道有機可乘。倘或眾高手齊心協力,聽大祭酒號令,該不至如此被動。如此說來,推舉出一個大祭酒,該是件好事。待他們推舉出來,我便能不再分心,一心去找尋琳兒了。
想到此處,葉明起身下榻,推門出了房間。天井之中,陸修靜在道祖泥塑前點了柱香,早已起床開始練功。只見他手執一根拇指般粗細的朽敗木棍,在焚香的裊裊青煙中,左右格擋兩下,以尖端向前挑去。
他這一招,速度極慢,先將左腳前側一步,再雙腿略彎站定。左腳側出一步,木棍向右格擋一下,右腳再跟上左腳。右腳再側出一步,木棍又向左側格擋一下,左腳再緩慢跟上去。最後,他緩緩將木棍前伸,慢慢向前刺出。陸修靜一遍一遍的,周而復始的在院中練着這一招。他慢慢前行着,緩擋慢刺,在院中兜着圈子。此時,陸修靜於周遭的一切,都不在意。便是連葉明已然自屋中出來,都絲毫不曾察覺。
葉明緩緩皺眉,思量着他的招式。他思索一陣兒,再看他練功的動作,覺他身體以丹田為軸,左右平衡,倒也算一招合格的功夫。只不過,這招式,已然簡單到了極致,人人都能練,人人都能練得比他快。倘或不能比他快,至少,也決計不會比他再慢了。葉明見狀,不禁暗暗搖頭。
葉明頓了頓,再看陸修靜雙臂,腿部形狀,卻是驀地一驚。隨着陸修靜這緩慢的動作,在他那單薄衣衫包裹下的筋肉,竟起了十分微妙的變化。他每一動作,臂上筋肉,便似是變作了條狀一般,齊向他手握木棍的方向,輻輳而去。而隨着他腿部的動作,其腿上的筋肉便也呈輻輳之勢,竟是在將全身的力量,緩緩集中於手中緊握的木棍之上。
而且,陸修靜四肢上的變化,還只是葉明目力所及之處。倘或周身筋肉如此,那這股力量匯集在一處,究竟有多大,任誰也說不準了。葉明心下知道,與其說陸修靜在日復一日的練着這一招,倒不如說,這奇妙的一招,正日復一日的改變着陸修靜的身體。而他本人,也心無旁騖的一遍遍練習着,好似這招式是活的,好似他便是這一招,這一招便是他。
葉明皺着眉,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他先前,只聽聞有人終生便只習一招一式,堅持數十年,以修身養性,磨礪自己的韌性。但他雖有耳聞,便只當是傳說聽了。此時見了陸修靜,卻是着實嘆為觀止。所謂********,大象無形,說得便該是陸修靜這類人吧。這動作雖笨拙異常,卻是處處透露着堅忍與智慧。
眼見一炷香焚盡,滿院的裊裊青煙,也便漸漸散去。陸修靜察覺到青煙散去,隨即慢慢停了下來。他長出一口氣,見葉明正站在身前,撓頭憨憨笑道:「葉兄弟,你看,我這般功夫如何?!」葉明也長出了口氣,似是自沉思中醒來,緩緩道:「陸兄弟的功夫,甚妙!甚妙!」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