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萬雄天兼併北方、西北、西方,誅殺司馬勤、獨孤鳴、丁川、曲木鐵布的消息傳來時,龍洵還是呆呆地坐在亭子裏欣賞着梅花。
十六歲的梅花,提醒人絕不低頭,永不言棄。
探索武功秘籍的奧義,也永不能言棄!
龍洵發過誓,若參不透奪命三劍的奧義,就絕不會再出手。
他做到了,梅開三度,在這兩年裏,他的確沒有出過手。
當然,他還沒有做到,因為他對於奪命三劍的奧義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這真是一套深奧而吸引人的劍法。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司馬旦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這種醉心於武學的盟主的確是人間極品,但過於醉心武學,一坐二三年,其實也是在對歲月的蹉跎。
人生能有多少個青春?與其坐着思考,不如做點實事。
萬雄天就在這梅開三度的時光之中,做出了許多實事。
龍洵再這樣思考下去,最後恐怕連思考的地方都被佔領了。
恐懼,緊張,悲傷,憤怒,絕望,自責,恨。
「盟主,看來是時候開始進行試驗了。」
龍洵抬起頭:「試驗?如何試驗?」
司馬旦問:「盟主現在的精神狀態是什麼?」
龍洵想了想,道:「心急,絕望,同時還抱着一絲微弱的希望。」
「絕望?」司馬旦很感興趣地問,「為何絕望?」
龍洵傷心地道:「因為,奪命三劍沒有奧義。」
「……好吧,」司馬旦道,「那麼,我們就可以先把絕望排除了。」
「排除?」龍洵不懂。
「是的,」司馬旦道,「我們現在只能一項一項進行排除,才能得出結論,明白春雨產生的原因。」
「原來如此,」龍洵道,「那麼,也把悲傷排除了吧!」
「為何?」司馬旦也不懂。
「因為,我現在很悲傷,但卻沒有看到下雨。」
他確實很悲傷,每一天都在悲傷,苦苦思索了兩年,梅花三度綻放,茶飯不香,卻得不出任何結論,怎能不悲傷?
司馬旦點點頭,認為有理。
龍洵又道:「我們也可以排除緊張?」
「哦?」司馬旦又是感興趣,又是疑惑。
龍洵道:「記得前年,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在桃園裏看到月兒,心裏緊張得撲通撲通地跳,那是我一生中最緊張的時刻。可是,那時也並沒有下雨。」
「呃……」司馬旦表示無語,「那只能算是激動,不能算是緊張。」
龍洵辯道:「哪裏?叔叔你不懂,當時我是又激動,又緊張,好不好。」
「好,叔叔不懂,」司馬旦道,「那你說說,當時為何緊張?」
龍洵道:「當時,我很想對她說,我很喜歡她,可是又不敢開口,所以,很緊張。」
「說來說去還是激動,」司馬旦不以為然,有些討厭地道,「好,那緊張也可以排除。」
龍洵忽然惆悵地嘆了口氣:「叔叔,其實,自從在南方失利,我到今天還一直在自責,在恨自己當時愚蠢無能,沒有保住大家的性命,我恨自己作為一個盟主,卻如此不勝任。」
司馬旦目光柔和地注視着他,似有關切之意,沉默不語。
龍洵憂鬱地道:「所以,把自責、恨也排除了吧!」
司馬旦無奈地點點頭。
「這幾日,我總是做噩夢,」龍洵繼續憂傷地道,「夢裏總是出現着往昔的一幕幕,夢裏,潘爺爺還活着,他還問我喜不喜歡潘雅蘭。」
龍洵忽然有些哽咽:「可是,可是……他的頭,他的血,總是令我從夢中驚醒,醒來唯有恐懼,唯有悲憤,但我也知道男兒絕不能掉眼淚,所以,我每次都把淚水擦乾,鼓足勇氣繼續睡下。」
說着這些話時,他已慢慢滑下淚來。
司馬旦呆呆地站着。
這些話,他根本不用說的,司馬旦每天夜裏都在黑暗中看着他。每次看到他從夢中驚醒,司馬旦那張如僵木般的臉也會因此黯然神傷。但每次他想過去詢問的時候,龍洵卻又睡下了。
第71章 悲傷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