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修行道路,要麼當那磕磕碰碰的山澤野修,要麼就是小心翼翼,去那些大仙家,碰碰運氣。
各家門派之內,也會有專門有一撥擅長勘驗根骨、望氣之術的譜牒修士,每隔幾十年,就從祖師堂那邊領取一份差事,短則數年,長則十幾年甚至數十年,一年到頭在山下潛行,負責為自家門派尋覓良材美玉。
正陽山的田婉,就經常做這種事情。
再就是仙師的下山雲遊、歷練途中,隨緣而走,順手為之,講究一個師父挑徒弟,徒弟也選師父,這樣的山上師徒,往往關係最為牢靠,走得更長遠。
崔東山笑道:「蓮藕福地那邊,先生讓長命盯着,就出不了大的紕漏,先生不用太過分心此事。」
這就是坐擁一塊福地的好處了,近水樓台先得月,自行上山的修道之人,在江湖、沙場各自崛起的純粹武夫,以及有望建立一座座淫祠的鬼物英靈,等待朝廷的正統敕封,就可以升任山水神靈,名正言順庇護一方,會陸陸續續出現譜牒仙師,山澤野修,鬼魅精怪,各個城隍廟,大岳山神,大江水君,河神湖君,河伯河婆,土地公土地婆
只要天地靈氣越來越充沛,然後又有各路山水神靈,各司其職穩固氣運,那麼一座福地的大道循環,就越是無缺漏。
福地主人,往裏邊砸再多神仙錢、法寶靈器,一樣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陳平安輕聲道:「雖然是我們自家的一座福地,但是我們不可以視為一塊必須春種秋收的莊稼地,今年割完一茬,就等明年的下一茬。」
崔東山點頭道:「用心耕耘,小心收穫。讓所有人,都有得選。」
其實這就是落魄山最根本門風所在,這條無需落在紙面上的不成文規矩,反而會是未來落魄山最大的祖例。
最早跟隨先生進山的陳靈均和陳暖樹,後來的畫卷四人,再到石柔,崔嵬,米裕,泓下沛湘人人都是如此。
不是因為朱斂種夫子他們幾個,還有裴錢曹晴朗,都來自福地,所以必須照顧他們的心情,而是落魄山之所以是落魄山,就在於這些「歷來如此,偏不如此」的大小事上。一座福地之內,山河版圖上的有靈眾生,都有得選,其實就意味着落魄山,很大程度上,失去了老天爺的身份。
崔東山說道:「先生,可這是要冒極大風險的,姜尚真的雲窟福地,早年那場鮮血淋漓的大變故,山上山下都屍橫遍野,就是前車之鑑,我們需要引以為戒。」
陳平安點頭道:「當然會。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走了極端的道理,能夠帶來好事。所以我才會讓種夫子,時不時回一趟福地,留心山下,再有泓下和沛湘兩個福地外人,幫忙看着那邊的山上走勢,最後等下處理完下宗一事,我會在福地裏邊,挑選一處作為修道之地,每隔百年,我就花個幾年功夫,在裏邊雲遊四方,總之,我絕不會讓蓮藕福地重蹈雲窟福地的覆轍。」
崔東山點頭道:「先生有此打算,我就放心了。」
姜尚真曾經就有意放任不管,覺得一座雲窟福地,在他手上經營多年,經過數百年光陰的太平無事,規矩和框架都有了,福地就像一個根骨強健的少年郎,就打算放手不管個百來年,看一看有無修道天才,憑本事「飛升」。
之後姜尚真就去遊歷了一趟北俱蘆洲。
結果雲窟福地之內,就出現了一場環環相扣的縝密串連,再加上幕後陰謀家的授意、資助和扶持,囊括福地大半的仙家本土山頭,加上王朝、藩屬,山上數千位練氣士,山下馬蹄陣陣,鐵甲錚錚,山河變色,雲窟福地,光是姜氏子弟,被殺之人,在短短三天之內,多達百餘人。
最後演變為只要是姓姜之人,寧肯錯殺絕不錯放。
姜尚真許多年輕時結識的江湖朋友,山上好友,要麼是他親自送去福地養老的,要麼是幫着經營修繕福地渡口的仙師,更是幾乎死絕,百不存一。
如果換成是落魄山,大概就像是一座福地之內,有那種夫子,有小暖樹,有徐遠霞,等等,然後只因為年輕山主的一個不小心,都成一一變成故人故事。
所以之前一輩子不管遇到何等險境,不管遇到什麼搏命的生死大敵,臉上幾乎從無半點厲色的姜尚真,唯獨那次是獰笑着帶人
第八百二十七章 夜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