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撤去,星光灑落下來,庭院裏青石板微微有些反光,真像是下了一陣冷霜。
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打在院角那叢翠竹上,攪亂了竹濤,墜下幾片枯葉來。
院牆之外,地上的血跡還來不及乾涸,粘稠的附着在青石上。
方才經歷的一切不由分說,只是與城裏大多數地方不一樣的是這裏發生的事情太過慘烈,而且結束的太快。
王凝摩挲着手裏的茶杯,突然有些悵然。
明天並啟程了吧。
騷亂持續到黎明時分,軍隊入城,持續一個多時辰的清洗鎮壓之後,局面已經得到了控制。
當陽光終於從城牆透進來的時候,城裏已經仿若無事了,與當初的亂軍入城不同,在知道是朝廷軍隊入城之後,百姓已經從家裏走了出來,沿着街道站了圍觀。
將軍府的門在中午時候被敲開,闖進來的一小支軍隊直奔王凝的小院來,將他圍了起來。
不多時候,昨夜過來的青年走了進來,與領頭的小隊長說了些話,而後目帶疑惑的退了出去。
青年在王凝對面坐了下來。
桌上只有一個茶杯。
王凝應該沒料到會有人來。
青年很是無奈,嘆到:「先前就跟你講過,趁早離開這地方。」
「沒有你們出的路引,就我這個前大學士怎麼可能到得了江寧去?」王凝笑了起來,「你應該明白,很多人不大願意我回去。」
青年目色一凝,「你想多了吧。」
「敬之,我們也算是熟人了!」王凝抬眼看了過去,「包括你在內,很多人都想我死吧?」
青年愣了一下,沒有否認,「確實,秦公這些年不容易,不能因為你再惹禍上身,所以我也想殺掉你。」青年說到這裏,無奈的攤了攤手,「我給了他們一個晚上的機會。」
「總有人不希望我死啊。」王凝笑了起來,「童王爺的人昨晚來找過我,外面布了哨,所以我還活着。」
青年沒有再說什麼,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封信遞了過來:「你要的東西都在這了。」
王凝接了過來,沒有說什麼客套話。
青年站了起來:「城裏很多事情,童王爺那邊應該很忙。」
言下之意,童王爺沒時間理你,你也不用感謝所謂的救命之恩而過去拜訪。
王凝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青年起身離去,這院落並又空蕩蕩起來。下一波人來到之前,王凝已經離開了杭州,北上了……
歡呼聲一夜之間響了起來,王凝卻沒有心思去聽了。
臨走之前叫秦浩然帶了一封給某人的信,他並也輕裝簡行往江寧去,約摸着半個多月也能到了。
秋日已盡,冬日將臨。
北國已經一片銀裝素裹,本就鮮有人煙的地方連只野鳥都見不到了,但也虧得一場場大雪,將先前很多痕跡都掩藏掉了。
親歷者,依然艱難掙扎着,旁觀者,也不過茶餘飯後的慨然一嘆。
世道總是如此,好與壞之間,本就無常。
呂梁深處的上谷里,簡單規整之後修建起來的寨子已經有了些許規模,隨着某些規矩的確立,已經搞得像是那麼一回事了。
山上的小院裏,陸紅櫻望着下方的一切。早間下過的一場小雪給大地上了一層顏色。除了幾處炊煙,已經看不到什麼別的顏色。
先前匯集在寨子外面的難民已經離開一部分,剩下的在決定遵守規矩之後,也慢慢的吸收了進來,如今的寨子算得上步入了正規。
寨子選址是雲記掌柜過來幫忙選的,相對來說地勢險要,最為重要的是周邊有一部分可耕作土地,這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一個原因。
對於流民來說,這裏給予了他們一種歸屬感,在經歷過北戎南下那樣的混亂之後,他們對於這一份安靜很是珍惜,因此對於寨子的規矩極為遵守,參與寨子的建設也頗多用心。
陸紅櫻對此有幾分小得意。
然而自從收到南方來信,知道方明冶等人城破被殺之後,她的心情已經很久沒有舒展開來,游文一每每見到,卻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杭州城破的事情已經過去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