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冰峽的側面,有着一座小小的山洞。
這樣山石的縫隙原本在這起伏的雪山中隨處可見。
然而這一處不一樣。
在不久之前,有一群少年剛剛在山洞前的空地嘗試對抗了一位聖人,如果將時間稍稍前移,有位公主曾在山洞裏做了一場沉重的幻夢。
就此刻而言,淡金髮色的少年正躺在山洞中那張簡陋的石床上沉睡,面色蒼白但氣息悠長。
當羅德里格斯分開冰峽的那一刻,作為重傷員的石楓被三殿下優先轉移,只是那位淡漠安靜的少女,在安置傷者的時候更多的是直覺和率性。
正如整場戰鬥中,她先後將石楓,七夏,任秋客與陌小京分別帶走,除了天瀾城主,其餘三位都處於重傷狀態,急需別人的照顧,可是最終三殿下卻還是將他們分開安置。
於是石楓就被放在了這座山洞裏,他居住最長,也最為眷戀的地方。
這個時候石璃從洞口慢慢走進。
自從五年前她那樣決絕地拖着斷臂離開之後,她還未曾重新回到這裏,最初是沒有機會,最後卻是沒有意義。
現在她已經是天下最強大的死靈法師,假以時日,她甚至有機會成為天下聖人之下第二人,但是她踏着積雪走進山洞時,卻有着些許的慌亂與不安。
五年前的那次離別,五年後在雪原上以無憂骨的身份相見,那個時候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輕輕親吻這個已經長成俊朗男子的弟弟的面頰。
再之後相見,便是冰峽之外那場恆遠的對視,石楓全然視她為敵人,卻又甘願放棄了一切抵抗,那個時候的她感慨又嘆息。
她最初有過殺他的打算,但是最終也未曾下手,就像在冰峽之中,石楓催動整個冰風谷的力量落下冰河,原本羅德里格斯一聲冷哼便足以擾亂他的精神進而震碎全身,但那是她在羅德里格斯那麼多舉動中唯一干擾的地方。
於是石楓的傷勢變為了肺部潰爛,嚴重且致命,可並非無法急救的傷勢,並且可以讓他完全脫離戰場。
看着沉睡中的弟弟,石璃忍不住伸出了手指,從他淡金的髮際處落下,沿着眉心划過,一路經過挺直的鼻樑,從鼻尖落下再沿着鼻唇溝點中嘴唇。
那一瞬間,她手指如同受到了燙傷,驟然抽回。
她感受到了對方嘴唇的輕微蠕動,原本那是任何人都聽不到的喃喃細語,但是石璃終究已經不在任何人之中了。
石楓說的是「姐姐」。
從石楓記事起他們就來到了冰風谷,然後在這裏幾乎度過了整個童年,所以在石楓的世界裏,她原本是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庇護。
直到最終她離開之中,石楓才開始學着自己生活,而且,出乎石璃預料的,石楓生活得很好。
這個弟弟終究離開了自己生活。
並且,可以不依賴自己便可以好好地活着。
她的眼眸中的死亡靈氣慢慢匯聚,只一剎那,她便徹底看清了石楓的傷勢。
夏末友人社的急救簡潔而高效。
他的肺被第一時間用聖光禮讚修復,及時服下的藥劑在他身體裏匯聚了海量的生命力,只需要安安心心睡上一覺,第二天除了整個人會虛弱萎靡一點,幾乎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石璃搖了搖頭——自己來到這裏,並不僅僅是要和他見上一面的。
她將手掌平伸在石楓身體一尺的位置,然後輕輕向下壓了一壓。
如果單純說治療的話,這個世間除了聖人恐怕再沒有人能比她精於此道了。
藥劑原本游離的生命里在石璃輕描淡寫的一壓之下,如同被驚擾的鼠群,紛紛迫不及待地鑽進了各處的巢穴——哪怕藥劑中所含的是對死亡靈氣來說不亞於最強酸液的生命源力,但她還是只一壓便將所有的藥力逼入各自的孔竅之中,使藥力幾乎瞬間作用。
石楓咳嗽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看到眼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石楓並不顯得驚奇。
他連坐起來都未曾,只是開口:「他們都死了麼?」
石璃也不驚訝石楓這樣就猜出來了她的身份,因為之前在冬青酒吧的那場交談,她說出了太多不該說出的東西,以至於連聽石楓轉述的葉青都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