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顏這裏是盼着王氏的對策,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孔墨也說了等年後再說,她急也無用,遂用過早飯後就靜下心的上了馬車,閒適地等着一睹河西都會涼州城的繁華。
在茅坪庵山上的那十二年雖然平靜安逸,但與世隔絕的生活之下,她不能否認心底還是期許着塵世喧囂。
不過就是期許也還有二十多里地的距離。朝廷公文上程假中算了行程的,馬日行七十里,步及驢五十里,車三里。他們這一行有馬,有車,還有步行的,從趕早天剛露晨曦出發,到底搶在午前抵達了。
孔墨是新任的河西監軍使,品秩雖不過五品,卻與管轄河西七州的節度使職權一樣,祖皇帝曾敕令:將軍監軍使權責並共,可以說監軍使不隸屬於節度使府,其權位自不讓於藩帥。如此一來,按理說孔墨今日到任,魏光雄出於同僚之義,如何也該接迎一下。只是不久前才出了斬殺監軍使的事,自然不指望魏光雄來迎接,何況孔墨也是恨了這挑事的魏光雄,當日不見更好,卻不想涼州城門外除了早有監軍院的小吏得了消息趕來,魏光雄竟也攜了三子前來。
孔顏還是未出嫁的閨閣女子,自是沒有拜見父親同僚的道理,只得繼續坐在馬車上等他們一些官場上的寒暄後再進城。
好在一番官場上的機鋒打得時間不長,車輪又骨碌碌地響了,孔墨這位新任河西監軍使儀仗煊赫的朝城內駛去。
大約是魏光雄打過招呼,從城門口一直到監軍院的路道全被封了街,一路上還有人專門敲鑼打鼓的大聲吆呼:「新任監軍使大人孔大人到任——」這喊完一聲,立時「咚」地一聲銅鑼驟響,如此往復。
這陣仗也太了吧?
不是說魏光雄不敬朝廷麼?可看這隆重的樣子倒是不像傳聞那般。
孔顏心頭疑惑着,卻只端坐在馬車上,隔着窗戶紙很用了幾分眼力瞧外面的街景。
寶珠和英子借着另一邊窗紙看着。寶珠嘴快,一見便直接問出心頭的疑惑道:「嬤嬤,官員上任都是這樣夾道歡迎麼?」
馮嬤嬤是孔顏母親的陪嫁,還是小丫頭時到曾隨孔顏的外祖父上任過,卻是沒這麼大的陣仗,又一想這次上任都有朝廷撥侍衛同行,且這些侍衛家中幾乎都是官紳,想來是這兩次隨同上任不可同日而語,便道:「也不是。」
這面馮嬤嬤因不知道也不隨便開口,只就事論事的一句話而已,寶珠卻頗為贊同的點頭道:「嬤嬤,我看也是!哪能都這樣興師動眾的,也只有咱們衍聖公府的老爺能有這排場!」說時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孔顏聽得撲哧一笑,這是哪來的歪理呀!
可話還沒出口,就聽車外人聲鼎沸地議論着。
「孔大人!?真的就是孔聖人的後裔!?」
「那還有假!這監軍使大人三年一任,雖也有那連任的,可你看咱們魏將軍哪一次來迎接過?還把三位公子全給帶上了!」
「這下咱們有福了!孔聖人的後人一定會為咱們老百姓謀福的!往後再也不用砸鍋賣鐵的湊賦稅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甚至叫新任監軍使青天大老爺的都有,寶珠不由得意道:「看,猜得不錯吧!聽聽,快聽聽!」
雖是為奴為婢,但能身為孔府的僕從,卻是連秀才都是願意來當得,孔府僕從自是與有榮焉,饒是馮嬤嬤也不由地與英子一起同寶珠笑了起來。
這次上任得急,一般新授的千里外官人,都有十二日的準備時間,但他們此次赴任的急,從接令到出發不過三日,馮嬤嬤三人又都是內宅中人,自是不甚清楚孔墨此行所謂何事。前一世孔顏在這裏生活了一年多,時間久了卻是知道原因的,便是為河西七州的賦稅和軍餉之事。這時聽到車外百姓如此指望孔家人幫着除了賦稅,孔顏不由眉頭微皺,又念及前世雖最終除了賦稅讓魏光雄稱心了,可父親也激辯贏了一局——若除賦稅朝廷將不再下放河西軍餉。
這樣一輸一贏下來,最後父親好像也沒得聖上申飭。
於是一番計較過後,孔顏便也放了心,不再深究箇中原因,只一邊看車窗外的人影撞撞,一邊有些可惜時下年節的氣氛讓這迎接的仗勢破壞了個徹底。
孔顏這邊感慨着,殊不知其父孔墨也心頭滋味難言,他怎麼也想不到魏光雄那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