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身邊用慣了的人在服侍,二房原來的下人還沒拜見過主母,自也沒得進房頭伺候的道理,馮嬤嬤領着人靜悄悄地梳妝、擺桌布食、端水漱口,一切都井然有序。孔顏先是有些不習慣,自己做最細碎的瑣事時,有一個還是陌生的男人在旁看着,不過見這一屋子六七個人都是打小伺候的,倒是魏康一個人在她的人當中,不覺越發的泰然自若,等早飯用到最後一道程序時,已經可以完全忽視一旁的男人。
孔顏十分的滿意,神情悅然的接過香茶。
盛香茶的茶盞是京中時新的五彩琉璃蓋碗,五彩之色流雲漓彩,又似水滴晶瑩剔透,隨着湯水晃動漾出折折流光。
捧着蓋碗的手是十指纖纖的玉筍,指甲丹紅,宛如桃花瓣瓣,如閃光的火星流過,與琉璃五色間、湯水霧騰間幻出一種絢麗妙然。
真正的美人便是如此,有時美人之勝,並非在於五官顏色,而在一個情態之上,意境之間。前朝清河張氏之張祜在《觱篥》寫到:「一管妙清商,纖紅玉指長」,對美人側重,所繪之境,足以可見美人之美在於何處,這也正是美人與胭脂俗粉的差別。
孔顏微翹指尖解開茶蓋,低頭輕啜一口香茶含口,待到芳香溢滿唇舌之間,覆帕吐於小金痰中,復又拭了拭嘴角,這才說了進食以來的第一句話,是對坐在窗下炕頭的魏康說的,「讓二爺久等了,可是要去請安了?」說時緩緩起身,雙臂張開,便有寶珠、英子一人一邊為其撫平長及腰間的寬袖,又取過一條約丈長的長帔為孔顏挽在雙臂間。時下雖是二月春寒料峭時,卻終歸去了棉衣換了袷衣,如此周身輕便了幾分,自是可以做些衣衫打扮。
聽到孔顏的請示,魏康目光不着痕跡的從那一雙青蔥素手移開,輕瞥了一眼置在屋子正中的束腰圓桌。
孔顏陪嫁齊全,大到整個院子的一應家具擺設,小到碟、碗、箸等器皿用具,眼前這張紫檀圓桌及上面一整套青瓷水洗食具,自然都是孔顏帶進來的。
只是——魏康目光一停,掃了一眼炕几上,自己用過的一碗素麵,一碟滷肉,一盤饢餅,並一碗麵湯,除了一個盤子頭還剩一塊饢餅,其餘均是一掃而盡,到底眉心微微一籠,看向孔顏道:「不再用些?」
孔顏聞言一愣,她還為魏康已等得頗為不耐,沒想到竟然還讓她再用一些?
不由疑惑地看了魏康一眼,餘光瞥見炕几上幾樣粗糙吃食,忽然有幾分瞭然,她幼時聽馮嬤嬤說過,一般貧家一日兩餐,富裕之家一日三餐,如此餐數一少食得自然就多了,卻殊不知進食講究少吃多餐,且每餐所進之食又各不相同,此方為養身之道。不過一想魏光雄乃是農戶出身,因娶了原先的節度使之女魏夫人,才有今日的風光,便不好多說其他,只是稍微解釋道:「妾身早起第一餐向來用的少。」
魏康一聽眉頭又是一皺,再看那滿滿一桌均不見動過的吃食,眉心幾欲跳動,就要說話,只聽「咚」地一聲,牆頭高柜上的香鐘有一截香燃盡,銅珠落進了盤頭撞出一聲重響,時辰指到了辰時,該是去正院請安了,只好點頭道:「好,去正院吧。」說罷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與孔顏錯身而過時,一縷不同昨日的幽香隱隱傳來,腳步不由一頓,下意識的回頭,就見白色交領內襯之下,一條大紅牡丹束胸長裙。
長裙上身緊束胸口,下身十二幅散開,一緊一松曲線盡顯。
魏康目光就是一跳,腳步隨之慢了下來,道:「走吧。」
見魏康專門停下等候,腳步更是小了一半,孔顏不由訝異了一下,他居然留心到自己跟不上?
訝異一瞬,卻聽魏康催促,就斂了心緒,帶上性子謹慎一些的英子並兩個小丫頭隨即跟上。
看着與自己一前一後,卻僅相差小半步的距離,孔顏目光不由落在了魏康的身上。
身姿挺拔如松,步伐穩健有力,這樣的人一般心性堅毅,心中自有一番朗朗乾坤在,就像她的父親一樣。
也許……
孔顏心頭煩躁了一下,也許撇過夜晚的事不談,魏康雖然寡言少語了一些,但不是一個不講理的武人,到和家中的父親叔伯們相似,想來她和魏康也能同王氏和父親一樣,相敬如賓的過下去吧!
想到這裏,孔顏有些撥開昨夜的陰影,將心思轉到了一會的敬
第二十八章 敬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