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蒼白,卻不曾顫抖。
那一雙蒼白的手上,多了一張古琴,橫抱在懷裏,湖面漸漸浮現一朵朵殷紅血蓮,蘇留卻慟笑桉琴,踏月而去。
月色很冷,比冰室猶冷。
慕容九已然看得痴了。
她自幼罹苦,便不愛笑,從來也只聽人笑的開懷,卻從未有人笑的這樣的慘,蘇留好像在寂寥的笑聲琴音之中,丟下了什麼珍貴的東西,前一刻慕容山莊苦心孤詣的一切,甚至包括慕容九自己,對他而言,都輕輕的放下,比月色仍輕的多,縱是金門羽客那驚世駭俗的神霄雷法,也被這一種無言的寂寞給遮住。
月色里,蘇留的背影漸漸遠去,只留下一陣琴音歌聲輕輕幽幽在湖面迴蕩響起,琴音九轉,正與歌聲相合,不是落寞的哀傷,而是一種滲透進入靈魂深處,類似「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的那種落拓。
我如化鶴歸去,長嘆裁作短歌半籮,疊鼓清笳各愁腸,留得十八閒客,醉舉杯飲星河,人間勝事且勾勒
蘇留且歌且行,一曲既盡,心裏波瀾猶然不靜,他便行的越快,人在山野之間馳掠,肉眼只可看見淡淡虛影在穿空急閃,卻不辨他身形的真正所在。
嘩啦啦!
水波震盪,不知不覺之中,蘇留似乎忘記了提起真氣,他已經踏入太湖之中,足下登時一空,無從借力,真氣倏地一收,蘇留身子在水面上只凝了一瞬,便緩緩的沒入了碧幽太湖湖水之中。
但是他身周仿佛籠罩着一層白煙,匯聚如龍,縈繞身間,青碧的湖水瞬間將蘇留身上的毛孔齊齊的填滿,一點塵埃不沾,便連心上的塵埃也被洗去。
這種溫潤舒適的感覺叫蘇留幾乎舒服的呻吟出聲,卻不知什麼時候,方才那種莫名的情緒消退而去,奇異的感覺卻又好像在心底蟄伏起來,醞釀成為一種莫名的力量。
「先前被林靈素刺激,本不該反應這般激烈,但是因禍得福,竟然練出了道心種魔的一縷魔息!」
蘇留心裏一震,他早得了道心種魔的上卷,幾年之間,也幾次三番的苦心鑽研過,只是無論他怎麼催動真氣,絕都沒有半點收穫,倒是在眼下這個情況之下,居然有了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應。
道心種魔主旨便在由道入魔,蘇留到了洞玄上境,對於天地萬機之別,都可明悟於心,能人之所不能,漸漸的心如止水,但是木婉清終究是他心裏一點泛起難平的漣漪,加上瞬間使出魔刀絕殺絕滅的刀意,。
據金門羽客林靈素所言,木婉清分明是修羅魔刀修煉有成,卻給神霄道中真人鎮壓,神霄一脈橫空出世,但是修為卻絕對不低。
「不管了,殺了林靈素,將這一樁因果接下,日後自有相遇的一天,先瞧瞧道心種魔的魔息如何。」
此時的蘇留,才體會到自己體內那一點魔息的可怖之處,稍一接觸,便如沉淪煉獄一般,雙目耳竅之間,萬千魔影鬼音紛紛迭出,饒是他玄功有成,能坐神抱元,此時竟然也有一種空間凝固的窒息之覺。
「這樣沉淪下去,必然是走火入魔而死了!」
眼見得要沉淪魔域,蘇留強咬舌尖,腦海之中的黃庭忽地綻放無邊的光華,流光溢彩,自天頂流經任督,抵達龍柱,再貫連了隱脈之中不甘蟄伏的黑天劫力,體內呈現一幅奇景,兩條長龍盤旋共舞,行駛周天,將那一種與天地共鳴既恐怖又玄異的震慄感覺都壓了下去。
「我練出了魔種,藉此觸到了這一層關隘,只怕便是萬妙無端的大宗師境界門檻了,果然恐怖,不是眼下的我能堪破的!」
這種感覺,仿佛是自己一人獨對天地,極其渺想要強行的突破,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身子與天地達到真正的共鳴,但是自己身子無法承載天地無邊宏威,被震作塵末。
蘇留身子再往下沉,直至於水底,身上卻無時不刻的流轉着華光,他心思一清,雙目陡然清明。
「練出了魔種,便已經是意外收穫了,好好鞏固眼前根基,才是正道!」
蘇留不曾呼吸,身上無數個毛孔已經自主綻開,叫他始終處於一種玄妙的狀態之中。
人生最苦,求不得。
其餘種種所求,都是易得,唯有這七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