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晦繞到菩提寺後,那裏有一條小路直通不遠處的那座小竹屋。
小路和小竹屋都很不是很新,但是怎麼看建成的年數都不會超過二十年。
那個女子也在此住了二十年。
可這座山上並無青竹。
葉如晦怎麼都想不到,當年那個女子孤身來到菩提寺前出家時被老住持以一句紅塵之事未斷為由而拒絕之後,女子倒也沒有胡攪蠻纏,便只問了一句話,這座山上是否都是菩提寺地界?彼時老住持輕輕搖搖頭,那女子得到準確回答之後,竟然便花費不少功夫在菩提寺後的開始建起一棟小竹屋,期間沒要過一個僧人的幫助,山上無竹,那女子便在另一座山中砍了之後一點一點拖回來,耗費心力不可謂不久。修建起一棟小竹屋之後,那女子又到山下集市買回菜籽,竟然在小竹屋前開闢出一塊不大的菜地,自此便安心的住在此處,老住持偶爾講早課的時候便總會看見這女子站在廟門外靜立,不管聽不聽得見,反正都是講完便走了,如此幾年老住持也實在覺得那女子是信佛之人,這才允許女子入廟剃度,至於和尚廟裏收不收女尼姑,這便不是老住持考慮的範圍了,菩提寺不在乎世間的看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女子此時偏偏又不再願意剃度出家了,只是每日仍舊來聽早課,但是從不入寺。
老住持至今都想不透徹,為何這個女子一定要在此處出家,出不成家之後又為何不走,等到要為她剃度的時候為什麼又偏偏拒絕。
不過想得透不透徹這女子便都在菩提寺後住了整整二十年。
葉如晦沿着這條小路幾步之後便能夠清楚的看清楚那棟小木屋,門前一塊不大的菜田早已經是雜草橫生,菜田旁便是一方小小的無碑小墳包,正朝着山下,顯得分外孤寂。
葉如晦想起在書院裏時院長師叔曾經對他講起過一個人,是個女子,卻是先生平生所見最有學識最好強的女子,當年大楚朝試,這女子便差點以一女子之身差點成為大楚開國以來第一個女狀元,而之所以差點便是因為那年朝試自家先生忽然來了興致參加了那屆朝試,才讓那女子成為了榜眼,可就算如此,大楚上下仍舊轟動不堪,皇帝陛下甚至親自稱讚這女子為大楚的「女狀元」,沒想到這女子卻絲毫不領情,反倒是冷淡回應說是:狀元便狀元,榜眼便榜眼,女狀元一說豈不可笑。
在之後,這女子參加書院的考試偏偏又落榜,而屈陵則是無比順利的考入書院之後又被老人收為弟子,不過十年便成為這陵安全城皆知的讀書人。
女子在陵安開辦女子學堂十年,期間有無數讀書人前去求過親,可都被這女子拒絕,以這女子說來,她即便是要嫁也要嫁給天底下最有才華的讀書人。
當時院長大人叔說到這裏便不再繼續說下去,反倒是笑言,當即聽到此事,小師弟還曾開玩笑說到大楚最有才華的讀書人其實是個老頭子,不知道這女子要作何想法。
葉如晦靜立不語,良久之後輕聲問道,是選的先生?
院長大人嘆了口氣,點了頭。
之後故事和葉如晦想得差不到那裏去,那女子示愛屈陵,屈陵當街拒絕,絲毫不留情面,可惜那女子這才開始不依不饒糾纏屈陵數年之久,其實在之後幾年屈陵其實已生情愫,只是那女子太過決絕,在書院門口對着已是書院教習的屈陵做了最後的見面。
那女子說要剃度出家。
屈陵動了動嘴唇,卻只以一句未到娶妻時作為回應。
自此之後陵安城內再無林朝鶯,那個被陵安百姓津津樂道十餘年的女子就這樣以一種世人都想不到的局面離開了陵安了這座巨城,至於之後好多年,都無人聽說大楚各大寺廟裏有林朝鶯的蹤跡。
陵安百姓的遺忘能力很強,因此才不過十幾年,這個女子便從陵安百姓的嘴裏銷聲匿跡了。
之後十年,屈陵名揚陵安,卻也是帶着一個狂儒的名頭離開陵安,無人知道為何,也只偶爾有說書人會在當時講起這位讀書人的時候會順提起一嘴林朝鶯。
屈陵一輩子都沒對他唯一傾囊相傳的學生葉如晦講起過這段往事,也只是在彌留之際才說了一句世間女子最是惹不得,所留兩封書信其實內容中有一點便是實在放心不下這個女子,讓葉如晦去東越遊歷時便順便以這菩提寺作為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