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志勇是做了一些心理建設的,可聽到楊銳的要求,也還是一陣心悸。
針頭廠本身的確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工廠了,它們生產的注射用的針頭,省內許多地方都可以生產,並沒有多少價值,但是,平江有色金屬公司可不是任人揉捏的小公司,要他們將剛剛投產的下屬公司搬走,對平江有色金屬公司來說,不啻於打臉了。
關志勇不用想也能猜到平江有色金屬公司的激烈反應,作為一家能夠出口創匯,而且是創匯多年的老牌礦務公司,平江有色金屬公司在省內的關係相當紮實,乃是無理也要佔三分的角色。
而且,平江有色金屬公司還很擅長打「御前官司」,他們在全省各地開礦,不免與各地政府或者其他國企發生衝突,污染了水源,損壞了草場,侵佔了農地等等,不管是不是開礦所必須,平江有色金屬公司總是最終裁決的勝利者。
他們也需要成為最終裁決的勝利者,否則,蜂擁而至的各種賠償,成百上千的鬧事的農民,早就把平江有色金屬公司淹沒了。
然而,楊銳的要求,也不能說是沒道理。
製藥廠旁邊本來就不能建污染企業,更不要說一個燒煤的鍋爐了,這是明明白白的寫在建廠要求中的,關志勇都曾經讀到了。
只不過,平江有色金屬公司從來沒有將之當做一回事罷了。
在採礦出身的平江有色金屬公司的高層們眼裏,有點點污染算得了什麼,說不定,潛意識裏,還想給華銳製藥廠去個病呢——污染什麼的,你說有關係就有關係了?我還說沒有關係呢。
僅僅是想到此處,關志勇的腦袋就已經要炸開了。
但是,剛剛說了「端茶倒水,流汗跑腿」的關志勇,卻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心裏哀嘆一聲:我這條老腿,看來要跑斷了。
林鴻斌眼睜睜的看着關志勇的臉色,從紅變白,從白變紅,竟有兔死狐悲之感。
關志勇拿到的活計這麼重,平江建築總公司將要承擔的又是何等沉重的改造任務,林鴻斌想想都覺得畏懼。
但是,省里既然做了決定,就不容林鴻斌反對了,平江建築總公司只是省屬企業中普普通通的一員,別說和平江有色金屬公司這樣的大佬比了,就是與毛紡織總廠這樣的單位比,也不見得能贏多少。
「林經理……」楊銳終究還是將目光轉了過來。
林鴻斌硬着頭皮,道:「楊總,管道夾層,通風管道,還有空間獨立我們都可以做,但是,供電系統,真不是我們能作用的。」
「現在先不忙做整改。」楊銳的回答,有些出乎林鴻斌的意料。
「您的意思是?」
「你們先自己出一份說明書,看看目前建好的部分,哪裏不符合gmp規範,過幾天,我再走一遍,確定了規範的要求,再重建不遲。」
林鴻斌的臉都苦出汁了,這是自己要給自己插刀啊。
他小心翼翼的道:「楊總,我們對gmp規範,實在是知之甚少,英文的資料,看都看不懂。」
「那就請人來看。」楊銳淡定的道:「總要你們看懂了,施工才能進行下去。辦法總比困難多,是不是?」
「確實困難。」林鴻斌聲音沉重,適才的熱血,不禁冷卻了許多,道:「楊總,真的不是我要拉後腿,您說完全要按照老外的規範來,我們實在是做不來,國內的國情,也不適合這麼搞……」
楊銳笑一笑。
激情燃燒的歲月,是熱血澆灌出的血色花朵,不經過失血的蒼白,又何來血樣的繁華?沒有突破困難時的艱辛,又何來慶功時的歡笑?
楊銳轉過身來,鄭重其事的道:「林經理,就國內的條件來說,任何一家企業做gmp合規的工廠,都是倍感困難的,但這就是一道坎,你跨過去了,再回過頭來看,就沒那麼難了。」
林鴻斌依舊苦着臉,沒吭聲。
「林經理,你看這樣如何,你說出最難解決的問題,我陪您一起做完它。」楊銳的信心多少有些盲目,這個世界上,不能完成的工程問題是很多的,但是,楊銳熟悉藥廠,gmp合規的藥廠,對於86年的中國是很難,但是,既然90年代末的中國,能建起上千家的gmp合規藥廠,那它就是人力所能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