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船舶就到了臨淄碼頭。
青衣文士和他的同伴,急匆匆的下了船,趕忙走出碼頭。
但,當他們出了碼頭,來到繁榮的臨淄城內時,他們卻發現,前方的道路,已經被徹底堵塞。
數不清的車輛、人員,都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圍着一個建築。
他們兩人走過去,就發現被人包圍的乃是一座小小的報亭。
如今,漢室在所有的縣以上城市中,都專門設有報亭,用於宣講主要報紙的新聞、州郡官府的命令和文告。
像臨淄這樣的大城市,更是足有上百個報亭,分佈於城市內外。
而讀報人,則是選錄當地的『有力人士』。
簡單的說,就是地方上的豪俠、士紳。
而通常,這份沒有俸祿的工作,這些豪俠、士紳趨之若虞,甚至願意倒貼錢爭取。
實在是,做這個事情一則可以向官府示好,表示自己還是聽話的;二則可以在百姓面前露面,告訴百姓自己在官府那邊也是有面子的;三則團結內部,震懾異己。
現在,報亭內站着的就是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
他手中拿着一份報紙,半露着胳膊,戴着一條幘巾,腰間帶着一把長刀,大聲的用齊地的官話,讀着報紙上的文字。
「春正月甲子,丞相、大將軍、太尉臣毅言:古之先王,所以治天下,必廣開言論,以納四方之議,容天下之見,今臣僚等請立天子法,臣不才,請效先王制度……」
「這是啥意思呢?」漢子砸吧了一下嘴巴,喝了口酒,接着說道:「意思就是啊,丞相說了,從前古代的聖王和賢人治理天下,就是靠着廣開言路,邀請天下人都來一起商量,大家一起決定,所以聖王們的功績才那麼高遠啊!現在丞相就打算學習聖王了,請天下人來一起商量、獻言獻策,制定這天子之法度……」
頓時,數不清的人都議論起來。
「聖人啊!丞相可真是聖人啊!」
「可不是嘛!俺爹說了,誰要敢說丞相的不是,就叫俺割下他的腦袋……這叫啥來着?哦……好像是行大義吧……」
「對嘍!書生們講的就是這樣啊……義之所在,千萬人吾往矣……」
青衣文士聽着,脖子都縮了縮。
報亭里的那個男人,卻又大聲道:「諸位父老!俺聽說,丞相這次給這天子之法,定了個規矩,列了個條貫,已經下發給州郡的官員了……」
「那叫啥來着?」
「好像意思是講……因為上天其實就是萬民的化身……所有天下百姓的呼聲,就是上天的呼聲,所以天下百姓的訴求就是上天的訴求……」
「所以,所謂天子,其實就是百姓之子……」
「所以,天子孝順天下,應該和孝順父母一樣……」
「倘若有人膽敢對不住百姓,那就是不孝,要打屁股的!」
人群聽着,頓時大笑起來。
很多人都哈哈笑着,道:「丞相不愧是聖人呢!這話都說到俺心坎里去了!」
更多的人則覺得很新鮮,很順耳,也都笑了起來。
只有一些老古董,聽着感覺彆扭,於是冷哼一聲,嘴裏碎碎叨叨的念着什麼『亂臣賊子』『世風日下』『綱常顛倒』一類的話。
青衣文士和他的同伴,聽到這裏,卻是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兩人面面相覷。
「那位果然如此了嗎?」青衣文士不敢相信的問道。
雖然說,這些年來,那位也不是沒有吹過風。
官方的邸報和少府發行的《天下時報》中,也曾見過類似的文字。
什麼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拉。
什麼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拉。
很多人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但,像這樣正式的用國家命令甚至可能是詔書的形式,將之下發天下州郡有司,更將之作為一部為天子立法的法律的指導思想與基礎,卻是從來沒有人敢想過的。
因為,在很多人眼中,那位丞相從前的那些話,也是隨便說說而已。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