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始九年九月十三。道友閣 www.daoyouge.com大漢西域都護府,新英縣(舊疏勒)。
新任西域都護府都護新安候丙吉,走上新英縣的城頭,望着那從東方大道上而來的兵馬,忍不住道:「風雨欲來呀……」
丙吉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兩鬢開始出現了白髮,但整個人卻更有威勢了。
在中樞以廷尉擔任了八年執政,此番出外,對丙吉來說,不是貶官、流放,反而是更進一步的保障!
因為,和其他人相比,沒有軍方履歷是他的硬傷。
一任西域都護,正好彌補這個硬傷,讓他有資格在未來向三公乃至於丞相寶座發起進攻。
只是,他卻沒有半分開心的樣子。
反而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在他身旁,已經致仕的故執金吾、楚國公王莽,披着一件狐裘大衣,撫着花白的鬍鬚,點點頭道:「都護所見不差……確實是風雨欲來了……」
「長安的天下時報,在七月末連發三篇以『鐘聲』為署名的文章,一論君,二論臣,三論天下……」
「最後竟得出了『天子乃天下人之子』『臣與君,名異而實同』的結論……」
「八月,尚書台、丞相府、御史大夫官署並同九卿簽署,下發命令,令天下官員皆讀此三篇……更要將之作為今後考績的文法成績依據……」
「從前,長安閭里曰:張子重之心,路人皆知……吾還不信,如今看來,空穴未必無風!」
「丞相代漢之路,已是走到末尾了!」
那三篇文章一出,再天下一傳聞,命官員貴族一學習。
維繫了數百年的父子君臣綱常倫理,頓時崩潰。
高高在上的君權,失去了最後一塊遮羞布。
就這些天,身邊的軍官、貴族們,就已經明顯開始做出反應了。
原本還能維繫的天子威嚴,漸漸的開始散去。
動不動將『天下』、『諸夏』掛在嘴邊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對丙吉和王莽這樣的老派人物來說,心裏面自然是很難受的。
尤其是他們兩人,還自認為『身負皇恩』。
「一切都遲了……」丙吉悠悠的說道:「永始之後,丞相的想法和學問認同的人越來越多……」
「黨羽、門生、弟子,遍及天下州郡……」
「更有那鷹揚旅,為之張目……」
「今天下郡國之官吏貴族,十之三四,皆與丞相有舊……」
「已是積重難返……」
「吾輩恐怕除了,一死報君王之外,再無辦法了!」
王莽聞言,神色黯然如死灰。
因為他知道,丙吉說得對。
永始之後,那位丞相一方面大興學校、教育、考舉,進錄士子文人,另一方面,大力的培植和扶持軍功貴族階級。
特別是其大力鼓勵武苑、太學學子去軍隊實習。
在鷹揚旅中開展掃盲,特別是在西域底定,國家無事後,將軍隊掃盲的成績當成考核標準。
這使得鷹揚旅在不斷膨脹和擴大的同時,也積累了大批大批的有知識和文化與才能的軍官。
這些軍官退伍後,轉為地方官,很快就能上手地方政務。
如此,天下郡國基層,幾乎遍及那位的羽翼。
其命令與政策,從永始五年後,就能在關中、河洛、齊魯、燕薊、河西等地直達村亭一級。
便是這西域等地,也可以傳達到縣、鄉一級。
與此同時,報紙等新興信息傳播媒介開始普及和推廣,哪怕是在西域之地,也有着念報人,專門給移民和軍人念那官方的報紙。
於是,當那位開始給君權掘墓時,沒有任何力量和勢力可以阻止。
「我其實想不通……」王莽苦惱着:「丞相這樣做,到底圖什麼?」
天下人都知道,丞相代漢,是時間問題。
而且,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做到。
特別是隨着去年,帝黨執政不是致仕就是出外,那位在中樞連理論上的阻力也不存在了。
他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玩起這一手。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