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被一個侍從領着,在殿中左側坐下來。
恰好坐在劉進的下首。
剛坐下來,劉進就悄悄的湊過來一些,給張越介紹起了對面諸子。
「那位白髮老翁,便是我父恩師,穀梁名宿瑕丘江公老大人,江公授業申公,得傳《魯詩》與《穀梁》……昔年曾與董江都並稱……」
張越順着劉進的眼神看過去,就見到了哪位在史書上只聞其姓不見其名的穀梁巨頭。
其實,講老實話,魯申公還是一位值得敬仰和尊重的先賢。
當初建元新政時,這位曾經在浮丘伯門下聽講,與楚元王父子同為師兄弟的鴻儒,在被安車蒲輪,迎接到長安時,就曾經上書當今天子說:為治者不在多言,顧力行何如耳。
意思就是,別光bb了,先做幾個實事再談改革吧。
可惜,建元新政時的天子,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恨不得五年平匈奴,十年就跑步走進三代之治。
於是,魯申公就被冷落了。
倒是這位申公的幾個弟子,如趙綰、王臧等建元新政的主持大臣,根本就沒有乃師的實幹和見識。
滿腦子都是功名利祿,都是儒門盛世的偉業。
於是慫恿着當今,搞起了黨同伐異,玩起了誅除異己。
建元元年冬十月當今天子屁股還沒在帝位上坐熱呢,就急匆匆的上書說:所舉賢良,或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亂國政,請皆罷。
沒隔幾個月,又慫恿天子,不要再將奏摺送去給太皇太后過目……
其搶班奪權的速度,堪稱神速。
可惜,卻忘記了,槍桿子沒在自己手裏。
太皇太后一紙懿旨,建元新政盡數廢黜,所有主持大臣全部下獄死。
連帶着在建元新政里上跳下躥的魯儒一系,被殺了個七零八落,到現在都沒喘過氣來。
若是當年,魯申公身上還有着荀子遺風,帶着實幹精神。
那麼現在,張越眼前的這位申公弟子江公就……
反正,穿越這麼久了。
張越只聽說過,這位江公的道德水平如何如何高,他的學問如何如何了不得,為人怎麼怎麼高潔。
但實事嘛……
或者說對國家有益的建議和獻策嘛……
一件也沒有!
倒是挺會懟人的,當年,董仲舒曾經上書建議說:春秋它谷不書,至於小麥不熟則書,請陛下遣使勸農以種小麥。
結果,這位江公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到處宣揚小麥的危害和不善之處。
據說這位老大人到現在為止,已經堅持了二十年不吃任何帶小麥的食物。
其怨念至此,可謂讓人嘆為觀止。
於是,他門下的弟子們就有樣學樣。
穀梁學派都快成為行為藝術家的集中營了。
這時,江升也注意到了長孫湊在張越身邊,眼睛看着自己這邊的舉動。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然後,拿着眼睛回望了過去。
最終將眼神留在了張越身上。
「宮中傳言,陛下以為此子乃留候之後,謂之小留候,聖心眷顧之重,不亞於當年小冠軍侯、汲淮陽……」江升在心裏說着,講老實話,他本對張越是沒有什麼感觸的。
這個年輕人,再蹦躂,再得寵,也只是在朝堂上,在官場中。
與江先生沒有太多干係。
他是太子授業老師,也不需要出來去跟一個年輕人計較。
那掉份了,也顯得他這個穀梁巨頭胸襟太狹隘。
但奈何此子與長孫關係莫逆!
而他有一個得意門生,恰好是長孫的老師之一。
因此子之故,長孫最近竟疏遠了包括他門生在內的諸子。
這就實在撈過界了。
「即使此子,真是留候在世,也不足懼!」江升在心裏說道:「當年,賈誼賈長沙何等天縱奇才,又何等受太宗寵幸?但還不是被長安諸公趕去了長沙國?」
「而此子出世以來,